黑爷解释道:“我们大渊人靠种田维持生计,最好一辈子能把一块田种得又肥又高产。
而大漠人逐水草而居,风调雨顺,牧草丰茂的时候,便大量生育,等到遇到大天灾,找不到牧草的时候,便会为了一块好牧场相互厮杀。
如果整块大漠都找不到一块好牧场,他们便向中原、向南疆和北疆不持续战争,直到让现有的大漠能够养活剩下的人口。
你可以打败西夏,但是西夏人天性嗜杀,从来都把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可以把人当食物,除非你消灭所有的西夏人,把所有的牧场改成良田,否则西夏人永不可能被征服。”
王公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东西,怔怔地没有再发声,眼神之中满是忧虑之色。
云暮然突然道:“也并不是没有方法的,西夏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欲望,是人就会希望过好的生活,希望世世代代可以繁衍下去,只要他们能羡慕大渊生活,喜受大渊的物品,接受我们的文化,时间长了,自然就可以把西夏人变成骑马的大渊人。”
王公子原本眉头紧锁,双眼游离,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听到这话之后,他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像是在黑暗中发现了一丝曙光,反问道:“你是说要互市,让他们习惯了大渊的商品,像大渊百姓一样不再四处流浪漂泊,这有可能吗?”
云暮然道:“只要交流和融合,所有人最终会一样的。”
王公子连连点头:“确实如此。”
他又一次沉默不语,但表情变得专注起来,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对自己的发现感到满意。
随着思考的深入,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惊喜的神色,眼神中充满了兴奋和激动。他的眉毛开始舒展,眼睛变得明亮而有神,仿佛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最后,他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是对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观点的肯定。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突然,王公子问道:“黑爷,我要去一趟西夏的西封山,你能不能陪着我走这一程,你刚才说你不喜欢当军户,只要走完这一趟,我便让人解除了这军户的限制,和我去神京一起生活。”
黑爷一怔,脑中瞬间又回到那个嗜血的战场,无数大夏的士兵在箭矢和血泊中艰难求生,对方的骑兵如同专门收割生命的死神,举着黑色的镰刀,不断地向他们飞舞,不断向他们飞舞。
那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是他一辈子都在逃避的噩梦。
他宁愿绝后,也不愿下一代继续这样的噩梦。
王公子看清了黑爷眼中最深的恐惧,他嘴唇轻启,语言温和,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你是两次从大屠杀中活下来的人,我知道你心里有对西夏人最深的恐惧,整个大渊皇朝还有很多很多如你一样的人,所以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西封山,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解除你心里的恐惧,如果某一天,你找到一个理由让你有勇气重赴战场,那这个理由也可以让其他和你一样的人重赴战场,那个时候,大渊才会有战胜西夏的希望!”
黑爷的眼中突然渗出泪来。
这是近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真正理解和说出了他内心的恐惧,如果说他的内心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湖,这是第一次有人试图敲击着冰面,把他的灵魂从最深的湖底捞出来。
他拭了拭自己的眼角:“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王公子点头道:“但说便是。”
黑爷看了看杜西川,然后道:“我想把除掉军籍的条件给元宝吧,他做梦都想要娶个老婆,生个儿子,请您还给他自由,至于我,我会死在战场的,也一定要死在战场的。”
王公子微微一笑:“我会让人改了他的军籍,他还可以去神京,我在神京的郊外有很多庄子,他可以去庄子里领一份地,娶一个老婆,然后幸福地生活下去。”
黑爷点点头,然后他站起身来,后退一步,跪到地上:“鲁深舟,叩见主人。”
王公子也不矫情,挥了挥手,对谢春风道:“你给他安排一下。”
看着黑爷,杜西川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真挚而又纯净的笑容,少年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像是晨露在阳光映照下的晶莹剔透,如同一阵春风拂过心灵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便连王公子也不自觉感受到了幸福。
他问杜西川道:“小神医,要不要也替你转了军籍,你随我一同去西封山。”
杜西川摇摇头:“我不是军户,我是孤儿,现在的户籍还在给恩院里,我师父和师叔也不是军户,他们只是自愿留在这凉州城里行医的。”
一旁的杨一平道:“没错,杜医士不是军户。”
王公子有些遗憾,他本想着能不能以这个为条件把杜西川带在身边,但现在看来也只能失算了。
他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了杜西川:“这样也好,如果某一天你想去神京,便拿这块玉佩来城西红柳庄园找胡管家,他会带你来找我,我好好招待你。”
俞不凡看得眼睛都发直了,他也完全确定了这王公子的身份。
城西的红柳庄园,是皇庄。
杜西川也不矫情,接过玉佩,也不感谢,便揣进了自己怀中。
一旁的县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王公子对杜西川如此偏爱,但他反应极快,连忙道:“杜医士小小年龄,却是医术非凡,下官会把其户籍编入医户,请杜医士进县衙当差,主管凉州城的医护工作。”
王公子嗯了一声,说道:“如此甚好。”
杜西川倒是对去那里当差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想起师父的事,他觉得如果去县衙,倒也是不错。
他连忙向县令行了一礼:“感谢县令大人抬举。”
县令摆了摆手:“为朝廷选拔人才,是我的本份,不必感谢。”
杜西川又作了一揖:“昨天亦心堂爆炸中,听说死伤不少,可那时候我师父正在犯糊涂,脑子不清楚,望大人断案的时候,一定要考虑这个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