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随手读完书上的文章,将书收好,苏平生惫懒的躺在石头上。
随手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打开塞子,仰头一口酒灌了下去。
“已经三年多了啊,有点舍不得走了!可是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合适吧?”
苏平生看着天空,层层叠叠的乌云堆积起来。眉头一皱,感觉快要下雨了!
看了一眼远处吃草的两头牛,和六只羊准备收工回家。
随着他站起身来,大黄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甩甩尾巴,开始往回走。
算算时间,如今已经到这个村子三年又多二十天了。
本来想着学点手艺,挣点钱请王国栋喝点酒,然后潇洒离去的!
可是后来一住下来,就喜欢上了这个村子。
一直安慰着自己,手艺没学成哪能就这样就走了?叔父等了三年,李如意还是没有回来过一次!要是自己就这样走了,叔父一个人不是太孤单了,等李如意回来再走也不迟。
叔父身边没人他放心不下,反正还有时间……
随着一直自我催眠,苏平生就这样留下来了一年又一年!
三年过去了,村子里还是没多大变化!人还是那些人,只是村里多了些新生儿。李江石也喜得千金,叔父按照她的辈分给她取名李木曦……
苏平生看得出来,叔父很高兴,就像自家添了孙女一样!那一天破天荒喝了个酩酊大醉……
周子义也在今年年初换了一辆崭新的面包车,虽然离他的四驱中巴车差距还很远。但是新车明显性能更好!那辆开了十几年的面包车,不管再怎么维修,始终是存在隐患。
这两个家伙依旧是光棍儿,听说几个村长都开始给他们张罗了,帮忙到处给他们找相亲对象。
这两年时间苏平生带着王国栋,掏空了附近的几个山头,几乎快把葛根挖绝种了!
李福涛倒是没有劝过他,只是让他上山小心些!
整整三十七个月,叔父每个月五百的工钱一次不差!元的现金,安安静静的躺在空间角落,苏平生准备走的时候悄悄把钱留下来!
虽然他花钱大手大脚,经常带着两个小丫头,还有王国栋他们出去胡吃海喝。这会儿空间里也还剩十几万的现金,两块钱一斤的葛根,加上分出去了一半。还让周子义买上了新车,可见他这两年有多卖力……
现在山上掏空了,他觉得钱也够花了。就整天放放牛什么的,开始无所事事!
果佳然和陈无林还是每个月固定来找他一次……
对于两个人的执着他也是佩服的很,夏天钓鱼,冬天上网!
虽然钓鱼次次垫底,但是打游戏依旧是最强的!
陈无林说等妹妹高考结束了,就结婚!到时候双喜临门,给他安排伴娘那桌。新娘自然是方萍萍……
两个小丫头最近没有轰炸自己,据说学校对她们加强管理。最后冲刺的一个月,手机都没收了。完全就是与世隔绝的样子……
县里出了状元,让这些学校都卯足了劲儿……
甩甩头不再多想,开始下山!白药现在只跟在李福涛屁股后面,除了夏天依旧守护玉米地,其余时间都趴在门口小憩。基本上不怎么进山了……
一头牛跑了过来,用脑袋蹭了蹭苏平生,才撒腿往山下走。
之前的小牛犊子已经长得很大了,陈无霜叫它小黄。苏平生总觉得像是狗的名字。
小黄可不买小丫头的账,陈无霜一骑它就跑!让苏平生心里舒服不少……
他也没有圆自己的骑牛梦,总觉得是看着它长大的,不太合适。
悠哉悠哉的拿着酒葫芦又灌了一口酒,随着寿命越来越少,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
这葫芦就是自家种来吃的菜葫芦,不是那种小巧的文玩葫芦。李福涛留着一个不是很大的,让它长到老。
然后开口,用铁丝把里面的种子掏出来。又往里面装进沙子,不断摇晃打磨内壁。最后洗干净晾晒干,在葫芦外面雕刻上了梅兰竹菊的图案,又刻下了定风波整首诗。
都是叔父动手雕撰的,最后给葫芦打磨光滑,李福涛从床底拿出了剩下不多的生漆,反复的涂刷打磨。原本橙黄的干葫芦,最后送到他手上的时候,是一个朱红色的,雕刻精美的工艺品。
这是去年的生日礼物,那时候说了让叔父不要当真,他还是记在了心里。
晃荡一下葫芦,里面的酒不多了,这个容量挺大,能装差不多两斤……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扯着嗓子嚎叫着,慢悠悠的随着牛羊下山去了!
“你今天怎么又没带伞!”吃饭时李福涛问道。
“啊,这天几天了都这样,我寻思着估计今天也没雨!”
“带把雨伞还是好些,那蓑衣你也不穿!”
“嘿嘿不是怕弄坏了嘛!”
“你这孩子,蓑衣斗笠本来就是雨具,坏了我给你修一下不就好了!”李福涛笑着摇摇头。
这天已经阴沉了两三天,却始终没有雨落下!
……
早上五点半,李福涛惊出一身冷汗坐了起来。
比平时起来的更早些!
难得的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好,不知怎么得做了好些梦。梦到父亲,一身黑色长衫,正在严厉的教导着他读书识字。
梦到了母亲,病倒在床上。父亲端着一碗鸡汤,小心的喂着她喝!自己站在床边默默看着……
梦到了妻子!新婚那天没有嫁衣,只有两截用过的红烛,火光明灭不定的摇晃着。
……
最后出现在梦中的竟然是万明才,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识完字,踏上回家的路,无人同行。父亲呵斥着自己送他半程……
父母和妻子的面容李福涛已经感觉在脑海中渐渐模糊了,昨夜却觉得清晰可见。
他们好像就站在床边,看着自己!
李福涛沉默良久,微微一叹。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
五月的天,五点半天色已经破晓。
没有急着去洗漱,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苏平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随手提出一个板凳,拿出烟斗填满烟丝,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
眺望着远处的群山,目光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万明才也是早早的起床,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左臂有点僵硬。
眉头一皱,轻轻甩动两下胳膊,那种僵硬的感觉依旧还在!
看着山脚下的清河村,思索一会儿,便不再理会。
夹起拐杖,去水池边洗漱去了!
……
“咦,叔父!今天没过节啊,你去看明叔啊?”苏平生刚吃完早饭,听到叔父要出门不由一愣。一般叔父只有过节,才会去看明叔。
“活儿都被你干完了,我闲着也是闲着!”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去了也是闲聊几句,你肯定又觉得没意思。”李福涛呵呵一笑。
“那…行吧!你把伞带上!”苏平生从屋里把雨伞拿出来,今天还是有一大块乌云在头顶。
“行!我中午要是没回来,那就是留在你明叔家吃饭了!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好!”
苏平生站在路边目送着叔父提着伞慢慢远去。
虽然已经很尽力去劝叔父不去干活儿了,但是他明显闲不住。
想起村长去年办六十大寿的情景,多热闹啊!苏平生也准备等叔父过了大寿再走,那就再留两年……
李福涛头上的白发更多了,身子好像也不再笔挺,佝偻了几分。穿上小苏买的布鞋和衣服,慢悠悠的朝村里走去。
……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来!”
“这不是找你讨杯酒喝一下!”
万明才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行!”
李福涛也不客气,自顾自的走到厨房开始忙活。
“你身体还好吧?”李福涛端起酒杯,笑眯眯的问着。
万明才端起酒杯的手顿了一下,“这么多年不都一直是这样,你说好不好!倒是你,我觉得不像是专门来找我喝酒的!”
“怎么不是,小苏那孩子把家里活儿干完了,我现在清闲的很!”
“那挺好!我也听过村长他们经常说,这孩子确实不错!”
“是啊,不说这些!喝酒!”
“话说当年我们第一次认识是啥时候?”
“你忘了?你说你父亲让你送我半程,结果你直接送了一程!就是那时候说上话的……”万明才看了他一眼。
“这不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
“是你太操劳了,这个岁数了还不清闲下来!”
“清闲什么?城里人我这个岁数都还没退休!”
……
吃完午饭后,李福涛洒然离去。
走的时候他问了万明才,这么多年他只是过节过来看他,他心里有没有不高兴。
万明才直言没有,大大小小的节日,除了清明和春节,他从来不缺席。
盯着李福涛下山时的背影,他觉得有一丝怪异的感觉,却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
当年第一次见面,就是去李福涛家学识字的第一天。当时下午放学后,没人愿意跟他一起走。
后来李福涛追了出来,说父亲让送他半程。还说自己认识到错误了,不应该以貌取人,门缝里看人。比自己大四岁的李福涛就这样郑重的给他道歉作揖!
这让当时的万明才局促不安。李福涛直接将他送到村口,才转身回家。并认真的对他说,明天记得还要来识字!
万明才已经记不得他来了多少次了,虽然来的不频繁,但从来不曾迟到……
这么多年,一如既往。在万明才眼里,李福涛不光是师兄,也是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