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绾绾很想问面前男人是谁,但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个男人和容庭泽长得那么像,先前容庭泽之所以离开,也是因为得到了容庭垚消息。
她则在寻找容庭泽的途中意外认错人。
所以她基本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容庭泽的大哥,陈芸芸的夫君,也就是容庭垚。
容庭垚容庭泽兄弟二人关系极其恶劣,恶劣到容庭泽曾经亲自弑兄,从而导致陈芸芸那位尚王妃独自一人撑着尚王府。
陈芸芸和容庭泽之间的所有矛盾都来自容庭垚。
现在带着几百个家族精兵在塞外失踪的容庭垚回来了。
容庭泽得知消息后迫不及待地带人去找容庭垚。
然后柳绾绾看到容庭垚重伤逃跑。
因此柳绾绾敢保证,一定是容庭泽重伤了她面前这个男人。
也就是说,青龙谷外面,柳绾绾与容庭泽之间仅有一步之遥。
差一点点,只是差一点点,她几乎要和骁王殿下重逢。
然而关键时候柳绾绾认错了人。
现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更加不知道容庭泽在哪。
柳绾绾越想脸色越苍白,眼神越空洞。
与此同时,容庭垚看似重伤的身体越来越稳定。
他缓缓地起身坐起来,高大健硕的身体压迫感十足。
柳绾绾坐在地上,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往后躲。
容庭垚四处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接着看向柳绾绾。
荒郊野岭的,除了他就是柳绾绾,二人皆是浑身湿透。
很明显,容庭垚意外从马背上坠落河流中,是柳绾绾把他从河水里捞了起来。
且不说柳绾绾长相绝美,整体感觉十分娇弱。
就是她一个女人,夜深人静的,独自出现在这荒郊野岭,已经很不正常了。
柳绾绾看着特别特别美!
明明不施粉黛,明明狼狈如落汤鸡,可外在状态无法让她惊艳绝伦的美貌减弱半分,反而在无形中为她增添了许多别样美丽。
柳绾绾的美丽是不夹杂丝毫杂质的纯美,一点妖气都没有。
容庭垚可以确定面前这个女人绝对是人。
哪怕她出现的莫名其妙鬼里鬼气。
他之所以敢那么确定,首先是因为以他作恶多端的日常,厉鬼都不敢靠近他半分。
其次是柳绾绾那副诚惶诚恐满眼空洞的模样太生动。
她好像很怕他。
而且她特别紧张。
容庭垚饶有兴致地问:“小妹妹,你很怕我?”
柳绾绾在他气场中失去言行举动控制权,她下意识地点头。
容庭垚继续问:“你我素未谋面你为什么要怕我?”
他对柳绾绾没有恶意,说话时的也很轻松。
柳绾绾本就是个适应能力极强,且十分擅长随遇而安的性格。
容庭垚两句话一说,她心里的紧张茫然慌张无措等等情绪,通通就地被她的理智与勇敢稀释。
她没有再因为本能而回应容庭垚。
她稍微在心里缓了缓,继而开口说:“先前我在路上看到你被一匹马驮着跑,当时你的情况看起来很恶劣,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兴许是因为我想从死人身上占点便宜,所以我便追着马过来了。”
“原来如此。”容庭垚知道柳绾绾蹲守在他身边的原因了。
然后他笑着问:“你这种大美女还需要靠死人吃饭吗? 大燕朝是要垮了吗?”
柳绾绾太好看了。
她这样年纪轻轻的漂亮女人想要吃饱饭简直不要太简单。
可她却说自己准备从死人身上捞油水。
虽然说奇怪,但也正常。
因此容庭垚继续追问柳绾绾的出发点是好奇,而不是在质疑她的话。
柳绾绾弱弱地问:“你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吗?”
容庭垚稍微一愣,这个女人看起来如此娇弱胆小,心态倒稳得很,看来确实是人不可貌相。
简单的愣神后,容庭垚迅速回神,他笑道:“可以,你继续说吧,我不会再出言打断你。”
柳绾绾继续着刚刚没说完的话道:“先前你在马背上的时候,看着真的像个死人,后面你从马背上意外掉落,落水时你也毫无反应,可是你现在……”
话说了三分之二后戛然而止。
柳绾绾眼前是一个看着和正常男人无异的健硕男子。
容庭垚道:“你是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太好了吗?”
柳绾绾如实回答说:“我只是觉得奇怪。”
容庭垚道:“我也并非完全没有受伤,现在我的后背很疼。”
柳绾绾静静地看着容庭垚,她曾经在说书摊那里听过武林高手假死隐退江湖的故事,难道书里的故事并非胡编乱造,实际上世界上存在假死药?
容庭垚眼里的柳绾绾忽然不再说话。
她一言不发地模样十分乖巧。
稍微想了想,容庭垚开始在自己的身上翻翻找找,他找了半天除了腰带上挂着的一块玉佩外一无所获。
他解开玉佩,再次稍做考虑,然后他将玉佩递给柳绾绾说:“你运气不好,平时我都是穿金戴银的,此番我回来过去匆忙,少拿了许多身外之物,现在我身上只有这个稍微值点钱了,你也别嫌弃,收下吧。”
柳绾绾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嘴巴都张开了。
转念一想,她不能拒绝啊。
若是她拒绝容庭垚,不就等于在他面前承认她先前的那些话都是在胡说八道。
柳绾绾孤零零一个女人。
她不敢招惹容庭垚。
她也惹不起容庭垚。
于是她娇怯怯地抬手,双手一并接过容庭垚递过来的玉佩。
容庭垚看着她道:“如此一来,你我之间可就一笔勾销了哦。”
柳绾绾巴不得他们之间可以就此一笔勾销,因此她用力地点头,“嗯嗯嗯。”
容庭垚起身准备离开。
柳绾绾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拔地而起。
他的身形,他的侧脸,和容庭泽太像了。
柳绾绾看的满心紧张。
容庭垚侧目低头看着她问:“你还不走吗?打算在这里过夜?”
柳绾绾说:“你先走吧,我想继续休息休息。”
容庭垚问:“你让我堂堂一个九尺男儿将你一个女人抛弃在荒郊野岭独自离开?”
柳绾绾无言以对。
她不需要容庭垚多加照顾。
若是让容庭垚知道她和容庭泽的关系……
柳绾绾不敢细想。
容庭垚也没有给她太多独自思考的时间。
容庭垚道:“过来吧,从这里到城里至少三四里地,我们也没有马,只能靠双腿, 抓紧点时间还能找个地方睡睡觉,继续耽误的话,夜里就要冷了。”
听他的话语,他对此地仿佛了如指掌。
柳绾绾早就迷失了方向。
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寻找容庭泽。
此时此刻她觉得跟着容庭垚可能是个机会。
容庭泽想杀容庭垚,那么他势必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寻找容庭垚踪影。
还有就是容庭泽对容庭垚的杀心那么浓重,容庭垚没有理由继续把容庭泽当成手足兄弟,指不定他也会想方设法地寻找容庭泽,杀害容庭泽。
想到这里,柳绾绾缓缓地站直身体。
容庭垚满意地评价道:“你还挺乖。”
柳绾绾说:“ 我们走吧。”
容庭垚点点头,然后率先开始在前面带路。
柳绾绾跟着他一起迈步,才走了一步,脚部传来皮开肉绽的剧痛。
她脸颊一拧巴,眉头紧蹙,瞬间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冷汗。
容庭垚就在眼前,即便疼到痛不欲生,柳绾绾也倔强地咬牙忍耐。
她的脚太疼了。
两只脚受伤程度一样。
柳绾绾每走一步,都如同在经历酷刑。
脚上的明明是河岸湿润土地,对她来说,平地行走宛若上刀山下火海。
柳绾绾一声不吭地默默忍耐,本就湿漉漉的衣服再次被汗水浸透。
容庭垚一直大步流星目不斜视。
他熟悉这里地形。
他不需要东张西望地判断方向。
因为有明确目的地,那就迈着大步走。
等容庭垚想要看了看柳绾绾累不累的时候,柳绾绾已经远在他身后,彼此间直线距离少说也有十米。
夜色中,柳绾绾脸上苍白。
容庭垚身上的河水都快被夜风吹干了。
柳绾绾浑身依旧湿漉漉,满脸汗水,满脖子汗水,像是刚刚才从水桶里被人拎出来。
容庭垚大步折返回柳绾绾面前问:“你怎么了?”
柳绾绾咬牙说:“我没事。”
她在说自己没事的时候,因为太疼了,因为她忍耐了太久,向来清亮的少女音变得异常沙哑。
就柳绾绾这个模样,分明像极了病入膏肓。
她却嘴硬地在说自己没事。
容庭垚也没有多问,他上下检查柳绾绾,她浑身都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
很快地,容庭垚意识到柳绾绾是双脚不对劲。
他问道:“你双脚受伤了?”
柳绾绾张嘴便想否认,容庭垚警告道:“你要是不和我说实话的话,我会亲自检查。”
不过是骁王殿下的哥哥容庭垚,在对待女人方面,他还挺客气。
柳绾绾也不想让容庭垚脱了她的鞋子。
她道:“我的脚是不舒服,不过是鞋子不合脚,磨出了几个血泡而已,无碍的,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走吧。”
几个血泡能让柳绾绾痛苦成这个样子?
容庭垚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正在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忽悠。
忽然,伴随着一声来自于柳绾绾的惊呼声,容庭垚拦腰抱起柳绾绾。
柳绾绾娇滴滴的惊呼声还没落地。
容庭垚警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不想你耽误我时间。”
柳绾绾人在容庭垚臂弯中,她浑身僵硬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你可以和我说一声该怎么进城,然后让我一个人慢慢走……”
容庭垚问:“你不觉得那样太麻烦了吗?”
柳绾绾宁愿麻烦点也不想和容庭垚成群结队啊!
当然这样的心里话,她只能憋在心里。
容庭垚抱着柳绾绾迈大步。
柳绾绾不再做拖油瓶后,他们的速度快了很多。
她早就失去了方向感。
当容庭垚抱着她回到兰阳城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回到了兰阳城。
兰阳城里有当今皇上裴明轩啊!
不对。
算算时间柳绾绾也跑了两天两夜了。
况且她离开之前,小白蛇已经治好了裴明轩。
裴明轩会正常睡醒,然后他只会发现柳绾绾跑了,其他的,皆不会有变化。
那么问题就来了,裴明轩会在第二天睡醒后直接离开兰阳城吗?
柳绾绾不了解裴明轩的性格脾气。
她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容庭垚别去她先前和裴明轩下榻的那家客栈。
柳绾绾求了老天爷无数次。
可她的乞求一点用都没有。
柳绾绾回到了那家熟悉的悦来客栈。
虽然是深夜,盛世大燕朝中原内外都没有宵禁,客栈依旧在正常开门营业,门口那两盏大灯笼,像极了为风尘仆仆旅人指路的明灯。
柳绾绾身体本就僵硬。
看到悦来客栈的牌匾后,她僵的更厉害了。
容庭垚道:“虽说我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不是你脚上有伤不方便吗?你何必排斥我到这种地步?”
柳绾绾几乎用哀求的语气道:“你放我下来吧,你我就此分道扬镳吧。”
容庭垚道:“我若不知道你身上有伤的话,那么你我确实应该在进城后桥归桥路归路,现在你都不能走,你又是个姑娘家,你让我如何对你不管不问?”
柳绾绾脱口而出地提议道:“那我们换家客栈如何?”
容庭垚何等精明,听到柳绾绾的提议,他忽然意识到她不是认定男女有别,她是在害怕,是在紧张,她来过兰阳城。
他饶有兴致地笑着问:“为什么?”
提议刚出口时,柳绾绾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当容庭垚追问袭来,柳绾绾心脏稍微紧了紧,然后她不慌不忙地挑起眼皮问:“你有住客栈的银子吗?”
容庭垚一愣。
柳绾绾继续说:“我是一点银子都没有。”
容庭垚顿感自己刚才误会了柳绾绾,再次开口时,他语气中的戏谑玩味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道:“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虽然我现在孤身一人,用不了我的人便会过来与我汇合,他们一来,我手上也就应有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