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
一滴晶莹的泪珠打在因为紧张而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像深秋最后一朵小花终于不堪寒风的摧残,柔弱不堪的花瓣纷纷掉落,惹人生怜。
无声的哭泣果然最惹人心疼,看的程氏和辛凤儿都无端的生出一丝罪恶感来,二人皆暗自叹息一声,赶紧上前柔声安慰起来。
足足一刻钟,辛宝儿才抽抽搭搭的停止了哭泣,眼睛红红的,可怜又可气。
“宝儿啊,不哭了就跟娘说说,咱们到底想找啥样的?”
尽管看着这样的小女儿心里有些不忍,但时间不等人,女孩子过了及笄还不说人家,就更难找到如意的儿郎了,所以程氏狠狠心,还是问道。
而自从成了亲就掌管中溃,雷厉风行的辛家大姐儿,这会儿已经不敢随便出声了,只敢用那双大眼睛巴巴的看着自家水做的妹子,眼里满是希冀和鼓励。
辛宝儿哭的累了,坐在桌边抽噎着,被泪洗刷的红肿却越发清亮的小眼神,怯怯的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姐,奴婢给您备了清茶,您先润润口。”
到底是贴身的丫头,她一个动作眼神都能很快领会,知道在夫人面前小姐是不敢自己倒水的,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茶水奉上。
看着辛宝儿跟缺水的小老鼠似的,两只小爪子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却急切的喝着水,辛大姐儿又在心里翻了大大的白眼儿。
‘这妹妹怕是水份消耗太大,缺水了,兰草这丫头可真没眼力见,这一杯水下去,让她补足了水份,岂不是又要水漫金山,今天这话还问的出来不?’
想到这,不由得伸手拉了拉自家母亲,低声耳语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听说父亲这几天就回了,他一向最宠宝妹妹,宝妹妹跟父亲也最亲,想来宝妹妹愿意跟父亲说。”
“唉,好吧,只能这样了,先回吧。”辛大夫人在大女儿的搀扶下站起身子,颇为苦恼的看了一眼只盯着水杯,不敢往别处看一眼的小女儿,深深地叹息一声,走了。
偷眼看着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走出她的小院子,辛宝儿终于缓缓放下捧着的水杯,僵硬的身子也松懈下来,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同时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小姐,您还真要听姨娘的啊,我倒觉得大夫人和大小姐说的才是对的,哪有好人家的女儿自愿给人家当妾的,何况您早就记在大夫人名下了,身份也不差的,就算不能嫁那些高门子弟,像大小姐那样嫁个富商人家,进门就当家做主,那日子过的也舒坦啊!”
兰草看自家小姐在那郁郁寡欢的发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开始唠叨起来。
“兰草,皮子紧了是不是,尊卑不分的小蹄子,都编排到主子都上了,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一个打扮体面的中年女人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三层的红漆食盒,一边小心的放在桌子上,一边不赞同的训斥着小丫鬟。
“林妈妈,奴婢知错了。”
林妈妈瞪了她一眼,想到在外边听到的那些传言,也不由得在心里一阵叹息,但看到小姐红彤彤的眼眶,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带上笑容招呼道:
“小姐,你最喜欢的食锦记的糕点,今天人有点多,所以排队的时间长了点,您快尝尝,还热乎着呢。”
“林妈妈,辛苦您了,兰草,给妈妈倒杯热茶,妈妈您坐下歇会儿。”
辛宝儿看到林妈妈,就像看到主心骨,穿过来两个月了,她最先接受的就是这位林妈妈。
林妈妈是原主的乳母,是从小就陪在她身边的人,比她那个早世的母亲陪伴她的时间都长,见证了原主的所有悲欢喜乐。
林妈妈是个很有耐心的女人,也是苦出身,刚生完孩子,因为是个女孩儿,当天就被恶婆婆给溺死了,她跟婆家因此彻底决裂,走投无路的时候,正好辛府找乳母,大夫人见她可怜,就招了进来。
林妈妈失了自己的女儿,便把辛宝儿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着,虽然她也不赞同丽姨娘的做法,但她一个下人也无能为力。
辛宝儿吃了几块糕点,跟林妈妈说了说今天干的事儿,便有些犯困了,可能也是哭的多了,头有些晕晕沉沉的,便招呼兰草伺候她休息。
等辛宝儿睡下,林妈妈与兰草才退出内室,各自坐在外间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唉!”林妈妈放下手里的布料,叹息出声。
“妈妈怎的还叹起气来了?”兰草拿着绣棚子,不解的问道。
“今天在外面听了些流言,我这心里实在是担忧小姐这婚事啊!”
“今天听大小姐说老爷快回来了,想来老爷的话,小姐能听进去一二,谁不知道老爷最疼咱家小姐,肯定不会同意小姐给人家作妾的。”
林妈妈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声叹息,却不再说话,心里对兰草的话却有些不太确定。
记得小姐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她陪小姐捉迷藏,小姐藏起来后,她找了几处常去的地方没找到,便去夫人的卧房察看,可当她走到门口时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听声音应该是老爷和丽姨娘,她便止住脚步,守在了门口。
她听见丽姨娘在哭,老爷在劝她,因为提到了小姐,她忍不住听了几耳朵,虽然没听明白具体因由,但好像是丽姨娘故意要把女儿养成胆小懦弱的性子,给她灌输那些为妾不为妻的错误思想,不过听她哭的那么伤心,也知道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显然老爷也是知道具体原因的,所以她现在也不确定老爷会不会让小姐继续按照丽姨娘安排的路去走,还是会给小姐安排一桩不显眼的婚事。
唉!
又在心里叹息一声。
这些年即使没有丽姨娘每天的耳提面命,小姐的性格也已经养成了,她也不敢擅自给小姐灌输别的思想,就怕坏了丽姨娘的布局,给小姐带来麻烦,甚至于生命危险。
“妈妈,您有没有觉得小姐这次醒过来后,好像比以前更胆小了?”各自忙活了一会儿,兰草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唉,估计是吓得狠了,毕竟那座书楼地方偏僻,那天又只有小姐一个人在,不然也不至于无缘无故的昏睡了三四天。”
“倒也是,也不知道大夫人和大小姐还会给小姐相看什么人家?那天那个张姓公子虽然长的人模狗样的,但一看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小姐那性子嫁过去铁定吃亏。”
“哦,我记得那天也是你陪着小姐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妈妈想起外面的流言,不动声色的问起那天两人见面的详细过程。
听见林妈妈问起那天的事儿,兰草就有些气愤,手里的绣活也不做了,声音都提高了一些。
“那个张公子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家里的庶子,眼睛就涨到头顶去了,一上来就跟小姐讲什么三从四德,女德女戒什么的,还问小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会哪些,若是只会商贾人家那些拨拉算盘子的事儿,他可不要,说是怕染上铜臭味儿,还有最可气的,居然说小姐不带个万儿八千的嫁妆就不配进他家的门,这都什么人啊,当时我都想上去挠他个满脸花。”
兰草说完,林妈妈也有些气愤,但还是心平气和的问道:“那咱们小姐怎么说的?”
“咱们小姐那真真是泥和的脾气,还好声好气告诉他,那些她都不太会。然后那个张公子就不耐烦的让小姐给他倒茶,结果小姐一个没站稳,把茶水泼了他一身一脸,然后他就气呼呼的走了。”
兰草说到泼水的时候,声音里都透着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