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姑娘直到吃了晚饭,才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辛宝儿回来时,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小小的兴奋,当林妈妈笑着问她今天是不是很开心的时候,她也少见的说了一大堆话。
因为不常与人沟通,又正兴奋着,说的话就难免条理不清,像是几岁的娃娃学人说话似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不过即使这样,林妈妈也高兴不已,一晚上笑容都没下去,心里却百感交集,真好啊!她家小姐终于愿意和人交流了。
晚上,万籁俱静,偷偷爬起来坐在窗前的辛宝儿,却又一次泪湿了衣裳,为这段时间的努力,为她身边那些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要知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年龄的花季少女,可以想象满身附着着黑暗的她,每向光明迈出一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看看她满是伤痕的食指大概就能感知一二了。
次日一早,天还不亮,院外就闹哄哄的十分热闹,辛宝儿昨晚睡的晚,被这阵喧闹吵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眼睛肿胀难受,头也有些晕晕的,小脸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听见内室动静赶过来的兰草,被自家小姐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喊来林妈妈,林妈妈年纪大了,本就觉浅,听见动静也急忙跑出来。
“小姐怎么了?”林妈妈一把拉过慌张的兰草,急急的问道。
“小姐,小姐她……”
“哎呀,急死人了,还是我自己去看吧。”说着也不等兰草反应,脚底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三步两步就进了内室。
“哎呦,我的小姐唉,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老奴马上去找大夫,马上就去。”
“妈妈,妈妈慢些,只是有些着凉发热,无碍的,喝些生姜葱白水发发热也就好了,今日是六姐姐的好日子,别坏了大家的好心情。”
林妈妈有些犹豫,小姐身子向来柔弱,哪一次生病不是缠绵好些天才能好,可见外头到处都喜气洋洋的,也确实不好大张旗鼓。
于是一边吩咐人去煮姜水,一边招呼个稳重的小丫头过来让她去寻府医,并嘱咐她带着人走小路过来,尽量别引起众人的注意。
等小丫头绕来绕去的把府医带过来的时候,辛宝儿刚刚喝下一大碗葱姜水,可能姜放的多了,辣的她不停的用小手扇着,样子有些滑稽。
府医被小丫头拉的气喘吁吁过来,面上还有些不高兴,明明有近路可以走,非要老人家绕远儿,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老人家。
原本还想说自己没事儿的辛宝儿看见被拉着脸进来的大夫,吓得小手也不呼扇了,小嘴也闭紧了,期期艾艾的伸出手臂,等着大夫把脉。
“没大事儿,一会儿发了汗,再把这副药喝了,也就没事了。”
说着大夫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看了看床上窝着的小姑娘,想了想又自顾自叨咕着‘少思少量,多走多动,消病消灾。’
辛宝儿自然是听见老大夫的‘自言自语’,被子遮挡的半张小脸上闪现一抹苦笑,稍纵即逝。
辛宝儿发了汗,又喝了一碗不知道啥作用的苦药汤子,感觉身体轻松些了,才起身让林妈妈二人伺候她洗漱着装,她还要给六姐姐送嫁呢。
“八姐姐,这儿。”
辛宝儿刚到三房的院子,老远就听见辛玲儿大嗓门的喊她,循着声音看过去,顿时头皮发麻,忍不住又开始打起退堂鼓来。
辛珍儿的院子外站着好多如花似玉的姑娘,因为辛玲儿的一声大喊,纷纷朝着她的方向看来,打量的,好奇的,交头接耳讨论的。
辛宝儿感觉自己的腿如今有千斤重,僵硬的站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勾人的小鹿眼里已经氤氲出些许泪花,本就没好透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拼命的咬住嘴唇,食指上一波接着一波的痛意传来,才让她忍住没有掉头就跑。
辛凤儿一走进来,就看到自家宝妹妹举步不前的可怜样儿,脚下紧走几步,一把拉住她冰凉的小手。
看着众人方向,笑着开口道:“我家宝儿妹妹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等大姐姐了,下次可别站在风口了,看这小手凉的,快跟大姐姐进屋暖和暖和。”
说着就不由分说的拉着人朝辛珍儿卧房旁的耳房走去,直到进了屋里,才将人放开,按坐在椅子上。
“母亲不是说你最近经常跟姐妹们一起玩吗?怎么又不敢进了,可是有人为难你?”辛凤儿亲自倒了杯温水放进辛宝儿的手里,轻声询问着。
“妹妹不用怕,跟大姐姐说是谁,大姐姐给你出气去。”
“没,没有,是我自己没用,以为自己可以的,结果人太多了,感觉她们都在看我,议论我,我……我……”
辛宝儿眼泪哔哩啪啦的往下掉,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可怜又无助。
“哎呦,我的好妹妹啊,你长的这么漂亮,她们平时也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她们又不认识你,可不就得相互打听一下,对不对?”
辛凤儿耐心的哄着自家水做的小妹妹,生怕这丫头一个发挥超常,淹了六妹妹的喜堂。
听了大姐姐温柔的安抚,辛宝儿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一双小鹿眼湿漉漉的看着大姐姐,像是在确定辛凤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不然大姐姐叫几个进来问问,看看是不是像大姐姐说的那样?”
“可以吗?”
辛凤儿这么说只是把辛宝儿当自家女儿哄了,哪想到辛宝儿还真要确定啊,多少也有些愕然。
尴尬只是一瞬间,见惯了大场面的辛凤儿岂能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住,眼看小丫头又要开始哭了,立马爽朗一笑,开口道:“等把你六姐姐送出门子,大姐姐就把人给你找来可好?”
辛宝儿自是知道大姐姐是哄她的,但是她真的想知道别人到底怎么说她的,这大概是社恐人士的通病,太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自卑,对自己没信心,同时又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为了防止辛宝儿磕着碰着,辛凤儿全程带着她,跟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将人护在身后,陌生人绝对碰不到小丫头一片衣角。
喜乐声由远及近,扎着红腰带红头花的小厮丫鬟们,脚步匆忙又稳健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宾客们笑意盈盈的看着正厅里一对穿着大红喜袍的新人拜别父母。
辛宝儿看着六姐姐隐在团扇后小脸,半是羞涩半是愁,突然想到前世时看过的一首诗。
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蛾。
隐扇羞应惯,含情愁已多。
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
更笑巫山曲,空传暮雨过。
道真真是应景。
新人拜别了父母,由二房嫡出的三哥儿辛程宇,亲自背起妹妹,一步一步稳稳的送出府门,送上花轿。
至此辛家女辛珍儿算是彻底离了母家,从此冠上夫姓,千娇百宠的小女儿变成别人家的小妇人。
辛宝儿第一次全程参加完姐姐的婚礼,又有大姐姐全程护着,对陌生人的恐惧被新奇取代,直到看着花轿越来越远,才收回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
辛凤儿还笑话她,辛家嫁了好几个姑娘了,怎么她倒像是没见过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辛宝儿还真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原主虽然不社恐,但胆子小,性子淡,不喜与人交往。
之前几个姐姐成亲时,最开始是年龄太小被留在院子里,怕人多出意外,后来大些了,又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了,最多也就是碍于姐妹情分露个面,然后就又躲回自己的院子看书去了。
所以原主和她在很多地方还是很相像的,也因此她昏迷醒来,换了芯子,胆子变得更小了,也没人发现异常,都只以为她是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