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依次洗了澡,宫女已经很有眼色的将饭食送了过来。
三人走过来坐下,分别跟小宫女道了谢,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小宫女看着三人都是和善人,便没忍住开口道:“还是我和秦婆子幸运,三位姑娘都是好性的,其他院里这会儿且乱着呢。”
“哦,这话怎么说?”
赵贤是个好热闹的,一听这话,来了兴致,放着筷子问道。
“还不是姑娘们多,伺候的人少,今天姑娘们都累着了,争着让宫女们伺候,我们这些宫女都是低等宫女,根本就没近身伺候过人,平时就是干些粗活杂活的,伺候的不好又挨骂,有几个姐妹还挨了打,唉!”
“又胡说了,快去给姑娘们取药吧,不然要耽误学习的。”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宫女过来打断了小宫女的牢骚,想来就是小宫女口中的秦婆子了。
“问几位姑娘安,小丫这孩子平时话很少的,也是跟几位姑娘投缘。”
秦婆子说完了小丫头,又跟辛宝儿三人行礼之后就打算走了。
“秦妈妈留步,可否跟妈妈打听些规矩。”辛宝儿突然开口道,惹得几人都朝她看来。
秦婆子虽然叫婆子,看着估计都不到四十岁,只是有些驼背,看着不太精神。
“奴婢就是一个最低等的下人,哪里知道什么规矩,姑娘说笑了。”
秦婆子显然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妈妈何必妄自菲薄,您也是这里的老人了,能得您指点几句,我们几个也少吃些苦头。”
辛宝儿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几个银花生放在桌子上。
“看妈妈的手都裂了,这些拿着买些药膏吧,活着都不易。”
因为自己没有力气,看了看赵贤,赵贤点了点头,拿了银花生起身塞到秦婆子手中。
“秦妈妈,你看我这妹妹的身体,要都像今天这么练下去,肯定是吃不消的,怕是没等从这道门走出去,就先病倒了。”
秦婆子并没有看银子,只是看了一眼辛宝儿。
赵贤跟父亲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也有几分看人的本事,秦婆子眼中流露出一瞬间的挣扎,她看的清楚,便知道有戏,于是再接再厉。
“秦妈妈也不用为难,我们也不会探听什么秘辛,就是想好好的走出去。”
秦婆子在三个姑娘的脸上转了一圈,看三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眼中也没有什么野心和算计,才轻轻点了点头。
辛宝儿心中一喜,面上也带出几分,更让人觉得她只是涉世不深,这让秦婆子更放心几分。
赵贤殷勤的将人扶到凳子上坐下,魏雨顺手倒了一杯茶推过去,辛宝儿虚弱的笑了笑。
三人一点也没有拿她当下人,这让她心里防线又放下了一丝。
“奴婢在这里确实是有些年头了,除了三年大选,平时也会有女子送来学规矩。
薛嬷嬷年岁大了,在这里相当于养老,很少管事,平日都是三个大宫女和三个嬷嬷操持的。”
像是在考虑怎么说,说多少,秦婆子慢悠悠的喝了口水,良久,才又开口。
“其实这里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因为无论你表现的好与不好,都会被送进去。”
“如果怎么都学不会,或是像我这样动不动就生病,根本没办法参加教习的,不会被淘汰吗?”
辛宝儿有些焦急的问,那模样儿一时竟让人看不出她是怕被淘汰,还是想被淘汰。
秦婆子也被她的态度弄的一愣,随即有些讽刺的笑了笑。
“姑娘有所不知,以前的确会被淘汰一部分,但自从六年前,陛下突然亲临咱们这巡查,当场选了几个……不太懂规矩的,之后就没有淘汰了。”
秦婆子说的很隐晦,三人却是都听懂了。
“那岂不是说只要有一口气在,抬也得抬进宫去。”赵贤不满的嘟囔着。
“姑娘,慎言,要知道隔墙有耳。”
见秦婆子说的严肃,赵贤连忙拱手道谢,不伦不类的行礼方式逗笑了几个人。
“不是奴婢谨慎过头,实在是现在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可能将来某一天就会成为攻讦你的催命符。”
“多谢妈妈教诲。”三人闻言连忙郑重起身行礼。
“几位姑娘都是好的,奴婢也希望你们能顺遂一些,这几天只要跟得上,不突出也不拖后腿,也就不会受罚,不受罚就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在这里你们会呆上五天,训练四天,第五天是自由时间,留给姑娘们恢复体力和精神,好在中秋晚宴上表现的好一些,没准就入了那位贵人的眼,以后也就衣食无忧了。”
秦婆子说着,眼里似乎还聚集着向往得光芒,只是辛宝儿敏锐的发现,她的向往不达眼底。
“贵人是说的陛下吗?”辛宝儿弱弱的问道。
“那倒不是,贵人很多的,中秋宫宴要求五品及以上官员携家属入宫赴宴。”
秦婆子立马接道,语气很是轻松,显然这个问题众所周知,不难回答。
“我们是货物吗?”突然魏雨气愤的低吼一声。
“不是也差不多,一级一级的选下来,跟在笼子里挑牲口似的。”赵贤小声的嘀咕着,神情厌厌的。
一时间空气有些静默,三个姑娘表情都很不好。
“这人啊,就怕比较。太聪明,太出挑不好;太蠢,太天真无知也不好,平平常常最好,小丫应快回来了,奴婢就去忙了。”
秦婆子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起身弓着背打算走了。
“对了,据说那几个不太懂规矩的,没几天就被草席卷了,扔去了的乱葬岗。”
几个姑娘闻言,皆是神情错愕,张大嘴巴,瞪圆眼睛,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秦婆子却仿若未见,转身走了。
看着秦婆子的背影,辛宝儿若有所思。
“三位姑娘,药拿回来了,绿鄂姐姐说是活血化瘀的,需要奴婢给你们上药吗?”
小丫年龄不大,十几岁的样子,婴儿肥的小脸还带着懵懂和天真,显然被保护的很好。
辛宝儿不由得又一次看向那个已经走远了的背影。
都是有故事的人呐!
接下来三天,果然和秦婆子说的一样,只要跟上大部分人的进度,不拖后腿,上午下午都会有休息的时间,反倒是那些想表现的和怎么也学不会的一刻也捞不到休息。
在后世常常会说我们是礼仪之邦,那时候的辛如宝体会不深。
生活在小门小户中,爸爸妈妈出身都不高,从小地方出来,大学毕了业,就留在大城市打工,亲戚朋友走动的都少,要是不回老家连个拜年的地都没有,更别说辛如宝还是个社恐人士,平时都不出门的。
四天练下来,辛宝儿第一次亲身体验了什么叫做“礼仪”之邦了。
所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站要怎么站?坐要怎么坐?走要怎么走?笑要怎么笑?
最主要的还是行礼,书中看到终觉浅,自己实践起来才知道有多难。
就单单一个行礼,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什么人面前都是不一样的。
什么时候可以站着行礼,是行稽首礼还是顿首礼,什么时候行跪礼,跪下之后手怎么放,脚尖朝里还是朝外,背要弯曲成什么弧度,弧度大了太谄媚,弧度小了不恭敬。
辛宝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教习时间一过,走也不会走,站也不会站,背要直不直的,她都怀疑在这么练下去,非得得脊椎病不可。
不过说来也怪,自打从秦婆子那知道礼法宫不淘汰人开始,辛宝儿就摆烂了,让干啥干啥,让咋干咋干。
结果四天下来,她竟然神奇的感觉到身体比之前好一些了,至少一天下来,她还能稳稳当当的走回院子,都不带用人扶着的。
果然之前的辛宝儿就是被养的太娇弱了,以后自己多锻炼,这副林妹妹的身子估计还有得救。
不过辛宝儿暂时还顾不上身子的问题,魔鬼教习一结束,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也意味着明天晚上她们就会被拉出去供贵人们评头论足,挑挑拣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