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狠命的掐着食指软肉,感觉有湿热的血液沾染指腹,嘴里似乎也尝到了血腥味。
因恐惧而悬到嗓子眼的心,猛地一下坠了下去,窒息感蔓延开来,辛宝儿很想大口呼吸几次以宣泄心中的紧张。
但她知道不能,唯有咬紧牙关,又将耳朵贴在门板上,狠狠心,又一次将手上伤口抠的更大一些,疼痛刺激下,咚咚的心跳终于安静了一些。
忍着恶心和羞耻,从门外断断续续的靡靡之音中寻获三句两句有用的信息。
眼泪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此时若有人看见,一定会以为扶在门口的人影,是鬼非人。
白色有些宽松的中衣衣摆,随着身子的轻微颤抖而轻微摇晃,长发披散着遮住大部分脸颊,露出来的一小部分惨白如纸。
不知道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站了多久,可能精神太过紧绷,并没有感觉累,甚至可以说完全都忘记了身体和四肢的存在。
良久,外面风骤雨歇,两人应该是整理一下,便一前一后的往门口走去。
辛宝儿虚脱的朝着地面滑落,为了不制造出声响,落地时用手臂扶了一下,哪知道手臂僵硬,一下子摔倒在地,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刚刚送走“客人”的香草,心头一慌,急急的提高声音试探着询问:“姑娘,可是醒了。”
辛宝儿忍着疼痛,开口试了好几次,直到感觉声音与平时无异,才开口道:“起来喝口水,磕到了凳子,无碍。”
香草闻言提起来的心刚要放下,辛宝儿再次开口。
“刚刚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状似不经意的询问,却真真吓坏了香草,还没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在开口声音都在打颤。
“是……是一只……野……野猫,奴婢……奴婢已经赶……赶走了,小姐安心休息吧。”
短短几句话,香草已经汗湿了脊背,要知道刚刚的事被揭发,一个祸乱后宫的罪名是少不了的,且那人的前途也会跟着毁了。
“哦,我瞧着这门窗尚算严实,想来那猫儿,狗儿是进不来的,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明日应是要早起的。”
辛宝儿拖着僵硬麻木的双腿挪回圆桌边,艰难的落座,也没让香草进门,只隔着门吩咐道。
“是,奴婢省得了,姑娘也早些休息。”
听见姑娘没有继续追问,香草松了一口气,回起话来也轻快了些。
许是前世经历的噩梦太多了,这一世心理承受能力也增强了,喝了一杯凉茶,人就稳定了下来。
听了香草的回答,心里不由得嗤笑。人在心情大起大落之后,就会下意识放松,绷紧的神经一放松,连平时的仪态都保持不住。
可见她不过似有似无的一句试探,就给香草制造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不过……那个男人的声音为什么有点耳熟?
在哪里听过?
实在想不起来,辛宝儿索性不想了。
虽然经历了一场午夜惊魂,但想要传递出去的消息,应该是成功了。
这会过了怕劲,回想起香草跟男人说起自己一身伤疤时,那嫌弃又得意的语气,辛宝儿就有些咬牙切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一阵夜风吹过,辛宝儿打了一个哆嗦,才想起自己这身衣服一晚上湿了一次又一次,这会儿头都有些晕沉了,赶紧拿出防治风寒的药丸吞下,想了想又拿出一颗安神的药丸服下。
起身换了一身里衣,摸了摸被褥还有些潮湿,转身拿了毯子躺在对着窗口的贵妃榻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发了一会儿呆,才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睡之前还对着明月发了愿:“希望明天开始能安生些。”
这一天一夜着实麻烦了些。
卯时初,天光乍亮。
一声悲惨又愤怒的咆哮从东宫太子殿下的寝殿传出。
昏迷小半个月的太子终于醒了过来。
太子一醒,整个皇宫又热闹起来。
最开始是东宫各房,太子妃以及侧妃、妾室们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跑过去查看太子情况。
可却通通被暴怒的太子阻拦在外,不敢进门,等宁皇带着皇贵妃以及一大堆伺候的人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莺莺燕燕哭哭啼啼的守在太子门口。
“不是说太子醒了,不进去伺候,都挤在这成何体统。”
宁皇这话是对着太子妃说的,吓得太子妃都忘了哭,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皇贵妃关切的安慰了皇帝两句,又亲自扶起太子妃。
“陛下,还是先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那声音柔的像羽毛拂过心头,听的人心里痒痒的,皇帝被这声音安抚,也不再理会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
不等贴身近侍邱和上前,带着些余怒一把将门给推开了。
“啪!”一个枕头直直朝着门口扔来,随之暴怒的声音响起。
“滚,都给孤滚!”
“逆子,你叫谁滚!”更大更暴怒的声音一下把太子的咆哮压了下去。
所有人噤若寒蝉,跪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谁人不怕?
可有一个人还真不怕,不但不怕,甚至还隐隐带着笑意。
这个人就是皇贵妃——谢毓敏。
谢毓敏是五皇子的生母,当今丞相谢敬的嫡长孙女,从小就按照培养皇后的规格培养的。
谢敬是前朝老臣,官拜太子太傅,一心将自己孙女嫁给先太子,奈何先太子一心都扑在先太子妃身上,任他给孙女和太子制造多少机会,太子都不为所动。
后来被缠的烦了,还狠狠的羞辱了谢毓敏一番,从那之后,所有情谊都化作恨。
而谢敬也不是什么真君子,见自己借孙女上位的心思落空,千娇百宠的孙女还受了莫大的屈辱,这哪能忍,转身就投入了宁皇门下。
因为有从龙之功,又是宁皇上位后,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信任文臣,直接被任命为新朝一品丞相。
谢毓敏是宁皇入京之后就爬上了他的床,那时候的谢毓敏已经二十有二了,早就不是什么青涩的小姑娘,于床笫之事驾轻就熟,伺候的宁皇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登基之后,都没等到选秀,直接就被抬进了宫,越过了原本的两个妾室,直接被封为了贵妃。
后来又因为生了五皇子,晋升为皇贵妃,十几年来荣宠不衰,皇后不理事后,整个后宫都被她牢牢握在手中,是一个极有手段和心机的女人。
这也是五皇子小小年纪就野心勃勃的底气,外有宠臣谢相给他筹谋,内有母妃给他打点,皇帝老爹也是爱屋及乌,妥妥的人生赢家。
皇贵妃看够了热闹,莲步轻移走到皇帝身边,还没等开口,屋里就传来“噗通”一声,显然是有重物落地。
“啊!”
原来是太子听到皇帝的声音,吓得一下子从床上滚了下来,刚接好的腿,又一次受了重创,疼得他抱着腿,大叫出声。
皇帝到底不忍,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也顾不上刚刚的不敬了,急走两步就进了屋。
“都愣着干嘛呢?没看见太子喊疼吗?没眼色的东西。”
皇帝一进门就看见太子的近侍和几个太医都哆哆嗦嗦的跪在墙边,太子从床上掉下来,也没人上前,气的一脚朝最近的人踹过去。
太子内侍听了皇帝的暴喝,像是刚回过神似的,连滚带爬的朝着太子奔过去。
四五个人七手八脚的将太子抬上床,太医也不敢耽误,一狠心让几个内侍摁住不停打滚儿的太子,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拆开纱布,重新固定包扎起来。
等重新包扎好,太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再也没有挣扎翻腾的力气。
皇帝看着这样狼狈的儿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也仅有一丝,快的转瞬即逝,最终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安慰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