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漫步的两人,已行过数步之遥,远离人群。托马侧目望向身旁可人的身影,他微垂眼帘,旋即抬起,面上掠过一丝细微的挣扎,“家主,可以放开了……”
神里绫人闻言,手上的力道悄然减弱,指尖轻触,似有若无地掠过托马温热的手心,“托马不喜欢牵手?”
身体的语言往往比言语更为直接,托马几乎是本能地反握住了那份即将消逝的温暖,紧紧相扣,“怎么可能——只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托马心中踌躇,目光在神里绫人的脸上徘徊,似乎在寻找回答。比起隐瞒,选择直接向荒泷一斗坦露两人的关系,甚至是在他面前以吻封缄,宣告主权,此举是否过于轻率。
“你意下如何?”神里绫人直接把问题抛回去,“毕竟,这本就该由身为恋人的你来处理的,不是吗。”
“……家主你和一斗他相处的很愉快不是吗?而且,”托马顿了顿,迟疑道,“我更在乎的是你的感受,只要你开心就好。一斗他心性纯良,面对家主这般完美无瑕之人,动心亦是人之常情。”
神里绫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中闪烁着戏谑之光,“如此说来,倒成了我的过错,引人倾慕了?”他轻轻地靠近,两人的距离变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他们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心跳的节奏。
“托马,”神里绫人的声音柔和而低沉,“ 你真的认为,我会因为别人的目光而动摇吗?” 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托马的内心世界一览无余。
托马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神里绫人话语中的深意,“不,家主,”他轻声回答,“我知道你不会。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因为我们的关系,而让你和一斗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
神里绫人轻轻地笑了,空置的右手温柔地抚摸上托马的脸颊,“托马,你真是个傻瓜。”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宠溺,“你是你,他是他。人人都说社奉行大人阴险狡诈,心胸狭窄。我承认,我心胸的确狭窄,只容得下你一人。”
想了想,他又改口,“当然,还有绫华。”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托马猛地回想起最初听闻神里绫人将他视为生命中第二重要之人的那一刻,那时喧嚣的心跳,恐怕早已给出了答案。
此刻,那份感动与幸福溢于言表,托马主动松开紧握的双手,转而将神里绫人紧紧拥入怀中,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耳边的轻声细语,直白而简骇,在宁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说,
“绫人,我爱你。”
他的喜欢迟了一步,抵不过家主多年的等待。那他先爱他一步,多爱他一点,再用余生去填补。
神里绫人被托马紧紧拥抱着,对方胸膛中跳动的心,强烈而真挚。他轻抚着托马的背,回应着这份深情:
“托马,我也爱你,早已在每个无声的夜里,将你刻入心底。”
给了糖,现在可以算账了。
温情了好一会的神里绫人突然双手用力将眼前的男人推开,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地托起对方的下巴,迫使两人的视线再次交汇。
“我已经回答完你的问题,托马,在我们到达木漏茶室坐下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该如何向我解释这两日的反常行为。”
托马默默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瞒不过家主。他没有辩解,只是借着神里绫人宽大的衣摆,再次伸手紧紧地牵住神里绫人的手,乖巧地跟随着他的步伐,一同向前走去。
而神里绫人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但心中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那是对托马的赞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托马是他捡回来的,乘船来稻妻千里寻父的少年在刚踏上异国国土的时候就见识了外部世界的残酷和险恶:善心的托马帮助一个前来找他求助的人,结果被偷走了所有盘缠,想要报警又反被管理外国人事务的勘定奉行勒索。无奈之下,他只得四处打工维生,不想被黑店扣了证件,以各种理由和借口克扣工资,讨薪又遭遇一顿毒打,被狼狈的赶出门去。
满身伤疤的他在看到被几人包围挟持的小女孩时,还是毅然挺身而出,在奄奄一息的时候等到了前来支援的贵公子,然后被救回了家。
托马现在说起这段经历,只会笼统地叙述为吃了点苦头,并认为自己在街上撞见善良的神里少爷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幸运,“受到了神里家的恩惠”。
而对那时的绫人来说,那一时的善举不过是举手之劳,其中固然有善心的成分,更多的可能是一个孩子的好奇心。稻妻封闭,他那时还从未见过一个活的外国人。书本上的外国人描述得千奇百怪,而托马看起来很正常,除了发色和眸色比较罕见,性格比许多稻妻人要更活泼一些,其他都和稻妻人没什么两样。那时的绫人庆幸自己把人带回家,又像是得到一件珍奇异宝的开心。
后来,他听托马讲了更多蒙德的故事,关于劳伦斯家族,关于西风骑士团,关于自由与抗争。
他一点点更加了解那个他从未去过的远方国度,也更了解眼前这个人。
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个金发碧眼的异乡人。
现在让他提起过去那段灰蒙蒙的回忆,也因为有托马存在,反而有些甜蜜。
正因如此,这段感情备受瞩目,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甚至会有不可控的因素随时都可能插足到他们之间。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排除一切不利因素,包括自己的身份。
他们,不能再重蹈覆辙。
他也不允不愿。
——神里绫人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