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时,由于签订了澶渊之盟,皇帝很是得意,但宰相王钦若却觉得这是城下之盟,是本朝的耻辱。
为了洗脱所谓的“耻辱”,坚持天子御驾亲征的寇准被罢免,宋真宗行贿宰相王旦,开始了一系列的“祥瑞”制造。
也因此,宋真宗顺利封禅泰山、祭祀后土,为了祭祀道教始祖老子,淮南东路的建安军就传来消息,说山中出现王气。宋真宗就下令在建安军的山上铸造先祖金像,因仪态逼真,故而赐名仪真,改建安军为真州。
冯喜年轻时,就是个行商,多往来两浙、江南、淮南之间,可以说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
他这一次前来拜访的,就是那位早就听说过的懂农事的奇人、高人。
此时冯喜就带着数人,挑着担儿,立在一座小小的道观面前,看到匾额上写着“如是庵”三个字,便敲了敲门,然后耐心等候。
不一时,庵门打开,一个农夫模样的年轻人,伸着一张黑黢黢的脸庞,问:“贵客何事?”
“敢问尊师全真子可在么?”
“稍候,容我禀报!”
等到年轻人引着冯喜进去,冯喜见这道观内,分门别类似地垦着一块块田,虽然是秋后不曾有作物生长,但一眼看去时,整整齐齐得很是让人舒心。
冯喜等人坐在堂内,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道人,留着长须,只戴着道冠,穿一身粗布衣服,布鞋上满是泥土,在屋檐下刮了刮鞋底,洗了手,这才走进来。
“见过仙师!”
这道人摆了摆手:“客人请坐,寻我何事?可是要问些农物的事情?”
这位道人姓陈名旉,年轻时也是个读书人,但读到论语一篇,看到“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时,长叹一声,起身对老师和一众同窗说:“先圣之言,吾志也;樊迟之学,吾事也;是或一道也。”
竟就此弃文习农,开始钻研起了农学。这让他成为不少人的笑谈,都觉得这人或许是发现自己于科举一途毫无长进,干脆寻个借口去务农。
但陈旉却真的将这件事坚持了下去,而且一坚持就是二十年,许多人不理解,他也不去理会,常年在淮南、江南各处奔波,向老农请教,真正做到了不耻下问。
冯喜拱手说:“听闻师父在写一部农书,觍颜求得一观。”就令随从放下礼物。
陈旉摆着手说:“农事最是急切不得,农书某尚未写就,实在无能为力。”
“师父多少写就的,容我一观,情愿出资,为先生付梓出版!”
冯喜这句话一出,陈旉也不好拒绝了,他又不是大地主,便站起身来,去书房拿过一个小册子,放在了冯喜面前。
冯喜翻看了一番,看到陈旉主要写的是水稻,将田地分为许多种类型,分析了长江两岸几个州县的土壤土质,而且极其详细地讲述了耕牛,顿时欢喜了起来。
他郑重地站起身来,向陈旉下拜,说:“此书一成,江淮岭南种植稻谷的百姓,都要受先生的恩惠啊!”
陈旉连称不敢,冯喜却叹了口气,说:“如今我朝漕米,多仰仗淮南诸路,是因为江淮以南,稻谷足丰。只可惜淮北百姓,遇不到先生这样的大才,种不得许多粟米菽黍,仍旧要挨饿啊!”
“客人此话怎讲?”
“小可是个行商,也曾游历天下,淮北之民不如淮南多矣,亩产只有六成,民间多有菜色,况兼朝廷税赋繁重,小民果真难活!”
陈旉也长叹一声,他肯用二十年的时间勤于农事,不就是要寻求属于自己的“道”,要为天下人寻一个温饱吗?
但他对于冯喜所言,也实在无能为力。
冯喜看他面色,便说:“我听闻京东路那里,当地官府集合人手,要编写一部农书出来,只是此书若成,不过是效前人智慧,再过二十年,又成旧法,却无人能够发扬新意,实在可惜!”
陈旉虽然一心农事不问其他,却也不是傻子,转了几转,顿时笑了起来:“客人是那王伦派来做说客的么?”
冯喜正色地说:“非是说客,我征东将军府欲兴办农事学堂,只苦于没有一个能够担当的大才。先生有志于农事,但百年之后,一身本领,何人可以继承?何人可以发扬?如何能够教天下人都受惠?”
“先生不如随我去青州,主持农学堂事务,征东将军府名下,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再指导一帮文人,编纂农书,书成之后,我梁山印刷行售天下,这才是先圣所言的大道!”
陈旉却又笑了起来:“吾只通水稻,不知如何种植粟米,还请另寻高人吧。”
“福建、两浙路有一种占城稻,先生可曾听闻?”
看到陈旉点点头,冯喜继续说:“占城稻来自大越李朝,先生就不想亲自去占城看一看么?”
陈旉顿时沉默了起来,又听冯喜说:“若我梁山军得了天下,那大越李朝,自然如前唐一般,纳入中原版图。到时候先生游历天下,指导农事,虽不敢言青史留名,必然大道可成也!”
这一次陈旉沉默了时间更长,良久他才说:“好吧,我就随你去青州走一趟。若不合我意,我仍旧归来务农!”
冯喜大喜:“我以性命担保,先生来回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