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并不是个适合用兵的季节,卞祥此前建议九月用兵,也是考虑了天气的因素。
而且新年过后入春时节,征东大将军府就招募百姓,同时调了一部分被俘朝廷官兵,沿着邢州信德府、冀州信都府、河间府、沧州景城府加固了改道北流的黄河大堤。
历来修河都是一件大事,耗民力的同时,还要用兵,怎么看也是一件极为不智的事情。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四月中旬,辽帝耶律延禧召集了阴山室韦近三万人,却在云州东北面遭遇了一场惨败,再度逃回到了阴山。
挟大胜之威的金兵,在完颜宗望的带领下,已经向阴山方向杀奔而去,一旦耶律延禧被杀或者被擒,辽国就彻底灭亡了。
毕竟耶律大石还待在燕山府,辽国可没有第二个人物能够有号召力,在中亚复国的。
故而许贯忠就来信推断,若辽帝被擒,那么最晚到明年年初,金兵必然南下劫掠,窥视中原。
梁山的实力还不足以两线开战,那么在明年之前,必须尽快南下,将赵官家从东京城驱赶出去,至少要占据淮河以北,这是王伦定下的战略目标。
随着王伦的一声令下,梁山这个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河北的动静很快传到东京城,又一次引起了朝廷君臣的恐慌,赵官家向河北、京东、淮南派出了二十多名御史巡察,又派了十余名太监为监军。
赵官家觉得很委屈,明明自己已经做出了这么多的让步,允诺王伦可以封王,甚至王伦开口,这天下兵马都元帅他都肯让出来,只要王伦向自己低头。
赵官家觉得,若王伦肯为自己所用,北拒女真,自己未尝不能建立汉武唐宗那样的武功,只要王伦愿意恪守臣子之道,他也情愿君臣相得,彼此善终。
可惜的是,他主动释放的好意,却被王伦一次又一次拒绝。
就在双方都积极备战的同时,大宋与梁山的战争,却在河东路率先爆发。
大宋在河东路尚且占据了隰、晋、绛、泽四个州,史文恭派庞万春部占据石州,双方就在隰、石二州之间发生了不少小摩擦。
王伦之所以出兵河东路,第一为的是雁门关,第二为的是童贯,攻城略地反倒是其次,他追求的是攻一地就消化一地,况且因为田虎的缘故,朝廷在河东路南面又囤了重兵,没有必要为了一两个不甚关键的州县,就大用兵。
故而史文恭在太原府也停下了脚步,但隰州守将却认为,这梁山军已经扩张得力疲,若能领兵收复一个州,在大宋连番失败的情况下,岂不是大功一件?
只可惜他遇上了庞万春这样的狠人,对朝廷又极其愤恨,当初庞万春在梁山泊挑战花荣,选的是最凶残的站定互射,但他用兵时,却多喜欢设伏。
石、隰二州就是吕梁山脉,庞万春依托地势,在山地丘陵之间设伏,一战射杀七百余官兵,俘虏近二千余人,隰州兵一战被打残,不得不狼狈退往晋州,向韩存保部靠拢。
庞万春顺势南下,全据隰州,还将慈州也给占据了,惊得慈州黄河对面的西军戒备,生怕梁山军就此突入永兴军路来。
韩存保气得上书弹劾,结果朝廷只将隰州守将贬官荆湖南路,刘延庆却趁机被重新提拔,前来统领隰州兵马。
韩存保无语至极,刘延庆这种庸将,还用他做甚?朝廷不把河东兵马败光是心不甘么?
他向种师中抱怨,种师中却不敢接话,他兄长种师道已经被逼退休致仕,种家的声望都要靠他一人维护,他实在不敢也不能再得罪人了。
庞万春却又从慈州退了回去,退到了隰州境内,因为史文恭那里也给不了太多兵力支持了,毕竟河东路只有二万出头的兵力,还分为三部分,吴用守雁门关一线,钮文忠要与种师中对峙,史文恭就得在太原府镇守数个州,实力实在不允许啊!
王伦在河北东路大名府之北、河北西路洺州广平府、磁州滏阳府一带,不断调动兵力,做出一副要从河北南下的姿态来,逼得朝廷也在大名府之南屯了十万大军,而且不断抽调南军北上。
但王伦的意图并非如此,“靖康之耻”金兵一个月就从燕山府打到东京城,对于梁山军而言,面临的情况不同,他并不打算模仿。
于是五月底,韩世忠最先出击,领高可立、解宝、樊瑞诸营,以及陆战二营单廷圭部,迅速攻占了淮南东路海州的东海县。
接着韩世忠马不停蹄,继续西向,攻入京东东路的淮阳军,将宿迁县拿下,就此截断了江南向东京城的漕运。
孙安则领兵出徐州滕县,攻打丰、沛,袁朗则从沂州承县攻西南,先将徐州的利国监夺了回来。
利国监主管冶铁,他们三人互相配合,直接将朝廷在单、徐二州以及淮阳军部署的大军切割成了三块。
朝廷君臣还来不及惊吓,卢俊义就从济州梁山泊西南出兵,直抵濮州雷泽城下。
濮州与东京城所在的京畿路只有一座兴仁府相隔,故而虽然梁山军这一次攻势,只夺取了朝廷所属的四个县城一个监,却将东京城的官员吓得不轻。
知兵的官员们都看出来了,孙安、袁朗、卢俊义三路兵马,实际上是为了给韩世忠分担压力,韩世忠截断漕运,每多一天,东京城内就多一天的煎熬。
淮阳军的守将自然也看明白了这一点,于是集结了重兵,要收回宿迁县,但袁朗在利国监将朝廷设置的作坊、仓库中来不及运走的铁料全部拉走,舍了利国监,就直奔淮阳军北面而来。
以梁山骑兵第四营的速度和机动性优势,袁朗的突袭速度极快,甚至先一步越过下邳县,躲藏到了宿迁县北的诸多小湖泊、沼泽的东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