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的地下排水系统,在百余年间经乞丐、逃犯、各种涉黑人员的不断挖掘、扩充,已经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
韩世忠足足用了八天时间,才将“鬼樊楼”清剿得干净,接下来的事情,就移交给了包康和张择端。
开封府尹的人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伦选择了包康。
由于后周世宗曾担任过此职位,故而大宋开国后,宋太宗也以皇储身份领开封府尹,后来宋真宗继位前也是如此,开封府尹便有了特殊含义,多由赵氏的储君或者亲王担任。
但储君、亲王只是挂个名头,具体的行政事务,则另设官职,称“权知开封府事”,比如包康的先祖、着名的包拯就曾担任过。
大宋已灭,王伦自然不会继续遵从前朝的政治传统,他用包康出任开封府尹,不过是为了消除这个官职附带的政治意义,同时也是为了给天下官员一个示范。
张择端则出任工部郎中,他的任务是带领一群青州书画学堂的学生们,将“鬼樊楼”的地下布局详细画出来,与排水无关的地方,全部回填堵塞。
至于负责干活的,则是从“鬼樊楼”里清理出来的人间杂碎、渣滓,包康建议先让这些人服劳役,干完活再集中处理掉。
王伦便同意了,顺便要求包康对开封府尹衙门监狱关押的犯人重新审问,适合流放发配的,全部发去张择端手下干活去。
卞祥有了李纲的协助,再加上众将的配合,已经将京师禁军梳理了一遍,十三万余官兵,被遣散了四万多人。
这些被遣散的官兵,都是四十五岁以上的,刘唐甚至还查出来数百名六十岁以上的士兵,得益于大宋朝完全没有的退伍机制,一旦被选为禁军,几乎是可以干到死的。
卞祥给王伦的上奏中满是吐槽,因为按照梁山军选拔的最低标准,这十三万余官兵中,只有二三万人能够满足。
二三十岁的青壮年官兵,不知道铠甲怎么穿的比比皆是,大宋朝的全身甲,有四十余斤的,最重的有六十余斤,结果这些官兵近半“不堪披挂”。
甚至一个枪兵营,不满额不提,许多官兵连握枪的双手位置、出枪刺击的军事技巧都不会。
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原本的兵营,被高俅给占了修建别室,这帮官兵没时间操练,都被高俅拉去当建筑工人了。
大宋朝的厢军,原本是当作二线部队建设的,结果百年之后,厢军彻底沦为工程队,现在连禁军也向厢军堕落,难怪赵氏父子手握十余万大军,就这么轻易向梁山军投降!
王伦是越了解越觉得这大宋是全方位的“弱”,他甚至有了一个推测,大宋武功太弱的根源,还是出在“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罢兵,对于中原王朝而言,最强大的敌人往往来自北方,但北方被辽国给挡住,大宋这个事实上的割据王朝,无法体会到足够烈度的战争,便习惯了打剿匪、平定起义之类的治安战,武功能盛才是见了鬼!
至于如何操练禁军,这些事情就不需要李纲操心了。王伦觉得李纲在统筹、管理、调度方面很有才能,他虽然到现在都没有进入东京城,但却在北门的城墙上巡视了一番。
李纲整治的防御工事果真井井有条,没派上用场不是他的错,于是王伦便命李纲前往整顿大宋留下的另外一个烂摊子:东京城内的一应军器作坊。
从正月十三,梁山军便开始了有条不紊地杀人。
第一个被揪出来斩首的,是太监李彦。
就在去年六月,童贯从河北逃到太原府后,太学生陈东愤而上书:“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于辽、金、梁山贼,创开边衅。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陈东一言而成名,“六贼”名号迅速传遍天下。
赵佶听从蔡京建议,想要用县、州、太学三级取代科举,却不想又重现了西汉末年一直到东汉的太学旧事。
两汉的太学生就喜欢参与政治,故而陈东也迅速成为了大宋太学的意见领袖,响应者数万,就连被他指着鼻子骂为“六贼”的奸臣们都不敢动他。
李纲当初要防守京师,太学生纷纷响应,但赵佶父子投降太快,太学生们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就被许贯忠亲自领兵劝回。
所以东京城内的名人,陈东大约是王伦唯一一个不曾召见的,王伦都能够猜到,若陈东见了他,大概率是要指着自己痛骂一番的。
所以有热血的年轻人,还是先好好学习吧。
李彦之所以第一个被拉出来当众公审并斩首,是因为这厮的确该死。
大宦官杨戬未死之前,负责掌管皇家后苑。赵佶这个皇帝沉迷艺术,而艺术总是需要钱的,杨戬为了给皇帝搞钱,顺便自己也捞一些,就听从了一个叫杜公才的胥吏的建议,从京西北路的汝州开始括地。
大宋朝由于不抑土地兼并,故而相当多的百姓是靠租佃土地为生的。杜公才的主意很恶毒,他告诉杨戬,汝州那里有许多百姓开垦荒田,这些土地是没有田契的,若向百姓索要田契,百姓们肯定拿不出来,便可以趁机侵吞并增加租税。
杨戬顿时大喜,于是从汝州开始,京西北路诸州百姓皆遭殃。
也是杨戬早死,否则他必然跻身群贼,成为“七贼”之一。杨戬死后李彦继任,有过之而无不及,将杨戬所设的稻田务、公田所、营缮所等改为西城所,并将括田从京西北路延续到了淮南两路甚至河北两路南部,得田三万余顷,杀良民千余,无数家庭破产。
王伦主政后,也第一时间废除了西城所,欢喜不已的汝州百姓,攻入衙门,将被杨戬提拔为汝州观察使的杜公才殴死,并推举代表,携杜公才的首级向京师而来。
听闻梁山军要在城北公审李彦,不少百姓从京西、淮北赶来,至于元宵节,能有看李彦这个阉狗被杀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