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伸是在高丽君臣的哀求下,从开京城到达广州城的。
阮小二已经对泥河下游进行了一番扫荡,并派先锋船队逆河水而上,一直冲到了广州城下,摆出了阻断泥河、攻打广州的姿态。
对于汉朝水师这种来回奔袭的无赖打法,高丽国军队疲于应对,始终无法寻找到汉军水师的主力。
马伸举着代表汉使的节旄,在已经截断了泥河、虎视眈眈的水师官兵护送下,来到了广州城南。
马伸手中的节旄,可是正儿八经的前汉式样,以宋尺计,长为六尺,选用的是四川行省的邛崃竹,以陇南行省的牦牛尾束为三股,看上去很是质朴。
自隋朝以来,节旄基本就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大宋则将其保留在皇帝出行时的卤簿中,号称“金节”,样式相当华丽。
但王伦建立新汉朝,许多制度就向刘氏汉朝学习,节旄这个古老的国家、身份象征,于是再次出现。
看到朝廷使者持节出现,沿途水师官兵纷纷欢呼了起来,这让随行的高丽使者金富轼后背突然一凉。
他精通儒学,熟悉汉家制度,自然也很清楚刘氏汉朝的那些汉使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物,他有些不安地看了马伸一眼,这位山东大汉,虽然年纪大了,留着一部半白的胡须,但孔武有力的样子,让金富轼觉得,马伸随时都会从官袍下面掏出一把刀将自己劫持了!
阮小二已经大开营门,带领一众军官人等,在营门前亲自迎接。
他那彪悍的、充满了暴力的气质,又让一群高丽使者心里一紧,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阮小二哈哈大笑,对马伸施礼完毕,便说:“马少卿,请!”将马伸引入帐内,却把高丽使者晾在一旁。
“将军,此次征伐,所获几何?”入了帐,马伸便急切地问,如果水师缴获不丰,他这个汉使与高丽的谈判,还是要再拖一拖的。
阮小二招招手,指着一旁的几个大木箱:“自六月中旬占据耽罗县,凡水师所获,皆记录在册,少卿且慢慢看!”
马伸也不客气,便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本册子,快速翻看了起来,连看七八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如此便可以去高丽谈判了!”
阮小二声音放低:“先生若不来,这广州城也不好打。高丽南面两道诸军被我部拉扯,尚有数万兵力,随时都能来援,须破不了这坚城!”
对于如何骚扰抢劫,王伦颇有心得,在密信中说得明白,要求阮小二等部不得冒进,要依靠海上便利,做出攻打大城的姿态,将高丽官兵牵扯,从而给其余方向的上岸抢劫制造机会。
所以按照阮小二等人的设想,围攻广州城,目的其实是要吸引开京城的兵力,从而消灭西海道的高丽水师的。
只是眼下已经入冬,高丽天寒,也是时候该返回蓬莱府休整一番了。
于是汉朝与高丽的和谈迅速敲定,金富轼也被要求作为使者前往东京城,代表高丽正式向新汉朝称臣。
在西宁府,吴用也消停了下来。高原天冷得更早,趁着夏天对西夏发起一次抢掠,赶在秋冬之前退回,今年的活动差不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于是新汉朝在对西夏、高丽同时发起的掠夺战中,收获了十余万青壮男女、三万余匹战马,牛羊等十余万头。
朝廷也对陕西、陇南两个行省下发诏令,凡边地百姓家中养马者,朝廷给予每匹幼马为期五年的养料补贴,并增设两处农学堂,负责兽医培训以及苜蓿草场的推广。
陇南行省太仆寺牧马监的架子也大致搭设了起来,至此新朝在山东、河北、河东、陇南四个行省,重新恢复了马政。
忙碌了快一年的王伦也舒了口气,今年有许多好消息,比如李俊在岭南与大越李朝取得了联系,李朝答应遣使入贡,与新朝结为宗藩,派出的使者已经从南海府登陆了。
而且李俊也与大越李朝谈妥了贸易,李朝愿意每年售卖粮食,又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天朝上国协助清剿南海海域的海盗。
至于广西行省方向,大理国也愿意向汉朝称臣,并期望能够获得巨野山阴堂印刷的精美佛经。
大理国王段正严受制于国内权臣高氏家族,故而段氏王族从前宋时期,对中原王朝就一直很恭敬,只要大理国听话不闹事,王伦也愿意暂时不去理会。
朝廷设行省、改州为府的事务也在逐步推行,王伦借此机会梳理了吏治,梳理了两税,梳理了商税,总之一切都在向稳定的好方向发展。
赵不试与李光也已经到了淮水,前后募集民夫八万人次,自淮水中游开始清淤、疏通、筑堤,有欧鹏领兵协助,淮水两岸六府之地,已经疏通沟渠、水道二十余处,挖掘水塘千余。
大约是整体气候变冷的缘故,今年淮河以北普遍降雨较少,故而淮水流域、关中、河东地区,都在兴修水利。
王伦的最终目的还是治理黄河,但朝廷拿不出钱,更抽不出足够的人手,只能在农闲时节,由各府县官员组织百姓义务出工修缮河堤,为此尚书省再次通过了一个决议,黄河中下游流经府县,凡百姓出工者,再减免一部分明年的两税。
其实新汉朝继承了大宋的两税制度,朝廷减免的,主要是各种附加的杂税,这些杂税名目众多,往往农夫一年收成,杂税就能抵正税的一两倍。
故而自均田颁布推行以来,朝廷减免的多是杂税,这是第一次单独减免特定区域内一年的正税。
王伦敢这么做,是因为各地市舶司建立后,官道商关重新梳理,民间商业行为的商税变得合理,走私情况减少,而且冗官、冗员、冗兵的大宋“三冗”,也得到了有效的解决,朝廷开支的大头减少,虽然各种税赋收入相比赵佶时代也跟着减少了,但朝廷的用度也大为缓和。
就在王伦打算愉快地度过洪武二年、迎来洪武三年时,汉朝与金国的战争,还是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