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完颜宗望纵马狂奔，左臂仍旧生疼，但完颜宗望已经完全不关注了，这一战他输得心服口服。
他自认为临战指挥没有犯任何错误，唯一的变数，也不过是突然从侧后方杀出来了一支汉骑，在他的指挥下，郝思文部带来的骚乱并没有迅速蔓延整个大营。
原梁山众头领，王伦以他们领兵，多次劝说多读兵书，多思考，但临阵指挥除了经验外，还要依仗统帅的天赋。
林冲临战指挥的天赋并不算高，这也是原梁山领兵头领们的通病，毕竟这些人落草上山之前，在前宋军队序列中的职务并不高。
但参谋司的出现，很好地弥补了这个通病。参谋司的参军们通过沙盘推演，对金兵可能的战术进行了各种理论上的应对，林冲要做的，就是根据完颜宗望的排兵布阵，做出对应的战术安排。
于是这一场大战就被拖入到了汉军熟悉的节奏当中，战事到了后半程，反而是完颜宗望需要应对林冲的指挥艺术了。
完颜宗望唯一觉得可惜的是，女真人还是太少了，金国的迅速扩张，让金国军队中收容了大量被女真征服的渤海人、契丹人、奚人、草原诸部达靼人以及汉人，甚至还有部分高丽人。
一旦战事不利，诸族士兵就各怀心思，各种民族矛盾也无限放大，最终导致了金军的崩盘。
在完颜宗望身后，追在最前面的正是唐斌以及赶上来会合的杨志两部汉骑，落在后面不远的是郝思文部，以及亲自追杀而来的林冲。
唐斌是被林冲当作骑兵预备队放在左翼的，故而他的部下都是休息等候了许久的，眼看有了追击的好机会，个个奋勇在前。
杨志原本的任务是自左翼进攻，但那里的中山都督府骑兵虽然不多，卢俊义这个猛将表现却格外活跃，让杨志也没有陷入苦战，故而这两部骑兵体力充沛，便冲在了最前面。
在金军后营放了一把大火后，郝思文便将处理后续的事务交给了赶来的汉军，同样追了上来。他现在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只觉得入梁山以来，从未打得如此顺利过。
吴玠边策马狂奔，边掏出干粮胡乱地往嘴里塞，甚至还有心情对悬挂在马头的金兵首级在此清点了一番，已经挂了七颗胡虏狗头，还差三颗！
战场厮杀，他并不是总能跳马割头，至于他杀死了多少敌兵，吴玠已经忘记了，实在是厮杀过程中，他给记混了。
不远处的吴璘那里，马头只悬了四颗首级，倒不是吴璘厮杀不利，而是就着火把点验后，吴璘又将几颗渤海、契丹人的脑袋丢了，不是女真兵，他看不上！
陕西三将中，曲端很有几分儒将的风采，但夜色下他完全看不出一点儿儒雅的作风来，同样浑身血淋淋的，马头悬挂了三颗脑袋。
吴玠带起的风气，很快在西北禁军中被骑兵们跟风，曲端也有样学样，将最后被自己杀死的金兵首级收割了悬挂。
朝廷对党项士兵的首级赏格是二十足贯，这个悬赏不少了，但是金兵的脑袋可是值五十贯，哪个西北禁军会嫌钱多？
所以郝思文部下非常好辨认，马头悬首级的肯定都是西北禁军，河北军的军法官也不去阻止，毕竟这是秦人的传统，从商鞅变法后就流传下来的么！
郝思文带来的河北骑兵们很羡慕，却也没办法跟风效仿，他们并没有提前在马甲上悬挂铁钩，实在是没有缠绕发辫的地方啊！
远处奔来两名传令兵，郝思文谨慎地放慢了马速，这两名传令兵是唐斌派来的，就着夜色下的火把，他们看到了陕西骑兵，当即确认了这一支军队的身份。
“唐、杨二将军回报，完颜宗望的残部就在十余里外停歇！”
郝思文大喜，当即又点了两名本队骑兵跟随，向后方林冲通报，便继续追了上来。
与唐斌、杨志会合后，郝思文就命全军就地休息，几个将军凑在一起，由官职最高的郝思文做决断。
“可曾派了斥候前往打探？”
“已经派了三拨斥候，完颜宗望那里约莫凑了万余残部，可以夜战袭之！”杨志也很兴奋，他猜测完颜宗望那里战兵应该很少，多是逃出来的辅兵、民夫人等，若能生擒了宗望，那可是大功劳啊！
这一次追击，他只带了不到两千骑，唐斌那里两千余，再加上郝思文这里的两千，六千汉骑足够发起一次成功的夜袭了。
战场上的状况瞬息万变，杨志来不及召回各有任务、分散下去的诸部，而且沿途追击，总有各种意外，还是有不少骑兵掉队的。
不过郝思文已经派人沿途收揽，等着与后面赶来的林冲会合，他也觉得这六千骑足够用了。
很快商议了作战计划，郝思文便命全军补充食物、水分，让战马休息一番，又继续派出斥候前往查看打探。
完颜宗望也知道汉军善夜战，本不愿意停留，但他左臂疼得实在厉害，还要不断收拢逃出来的兵力，只能暂时停了下来。
一名医者小心翼翼地割开了完颜宗望左臂的衣袍，掌着灯围观的几名将领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完颜宗望左臂已经肿胀，断了茬的箭头还留在肉内。
完颜宗望满头是汗，脸色有些惨白，笑着说：“用刀，剜肉，取箭！”
他的同母亲弟弟完颜讹鲁观、汉名完颜宗隽一脸担忧，自己的兄长权责重大，千万不能出事啊！
宗望和宗隽从某种意义上，属于金国军方中的鸽派，他们不反对南侵，但反对如此急切地南侵，更希望积蓄力量，再缓几年，然后从河北直入中原。
可惜完颜宗翰与完颜宗磐请出去了父亲阿骨打的弟弟完颜斜也，便是完颜吴乞买这个金国皇帝也不能做主。
看到医者开始用刀，完颜宗隽也提起了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