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从繁重的殖民开发工作中抽身的李斌，乘坐锤头级军用驱逐舰，护送着给李维明的护卫舰赶到东天门星系。
    从跳跃点进入实体宇宙后，他便开着船直奔陨石群而去。
    此时陨石群附近已经被核心舰队严密管控起来，獬豸号舰桥高台，杰夫里振奋地看着李斌，而李斌则看着手里的报告。
    按照李斌的指示，杰夫里已经进行了先期侦查，整艘船的状态出乎意料的好，除了表层装甲受损严重，连带着外侧几处舱室损坏外，主体结构并没有损伤。
    这些破损的舱室反而利于探勘船员工作，因为这艘船正处于休眠模式，舱门全部锁死，飞船大门严丝合缝，想要打开大门就只能采取暴力手段。相对之下，还是脆弱廉价的气密门是更好的突破口。
    报告结果出人意料，这艘船带着明显的人之领标识，却并不符合任何一种记录在册的人之领时代舰船。
    它的船体装甲坚固但并不厚，采用的冶炼和制作技艺很高明，明显符合拓展纪元（人之领晚期）的工艺水准和设计思路。但内部结构，尤其是内部电网系统和武器系统却与同时代的武器大相径庭。
    除此以外，飞船中部还有一座巨大的似固体又似液体的封闭结构，与内部核电站和散幅系统连接，杰夫里舰队里随船的科学家没能查明白那是什么。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这是一艘高科战舰，其设计思路和12座武器位充分证明了其火力专精程度。
    李斌放下报告，杰夫里趁机开口：“船长，这艘船的货舱和燃料舱容积不小，塞满了货物，还有许多大个儿蓝色晶体，科学家检测到里面蕴含很高的能量，为了避免不当操作引发殉爆，我没让人暴力开门。”
    “你们没找人骇入飞船中控吗？”李斌皱眉。
    杰夫里摇头：“暂时没有，因为我们在休眠舱室里发现了三个活人，如果有他们帮助，不用骇入也能控制这艘船。”
    “你是对的。”李斌点头赞同了杰夫里的想法，“让陈洛和阿曼达准备唤醒程序，让武装水手就位，防止这些人暴起伤人。如果他们反抗，直接打麻醉剂拖到舰桥来。”
    “aye，capta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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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久到连‘梦’都成了久远以前的某种印象碎片。
    当她醒来时，僵硬、眩晕和长久机能休眠令人感觉严重不适，肉体的无力感格外强烈，虚弱自内而外地散发，让她差点昏厥过去。
    舱室的灯光刻意调暗，便于这些休眠人类的眼睛不会被强光影响，但那些人脸一个个陌生极了。兰苑知道这是刚刚苏醒的缘故，大脑正处于宕机状态，就像夏天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午睡过头，醒来时感觉整个世界都恍惚而陌生，大脑本能地知道一切事物，却无法检索出名称。
    一张戴着眼镜，模样斯文开朗的脸凑过来：“请不要乱动，215年的休眠对身体的损害极大，可不是区区营养液就能保持的，你最好先躺会儿，具体情况后面我们会详细跟你解释……阿曼达部长，这边的人醒了，请来检查一下。”
    说完一个身材丰满，穿着太空服，外面罩着洁白医师袍双手插兜的飒爽女人，斜坐在休眠仓沿冲自己招手：“来，我们做个简单的测试。”
    兰苑呆呆地跟着对方的动作反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215年……我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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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一群老古董苏醒，并让他们接受现实，并不是容易的事儿。他们刚苏醒时还好，脑子有的木讷，还很好支使。等到缓过来，这群人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接着就是各种威胁、逃跑和企图自杀的行为，整得看监控的李斌甚至一度感觉自己拿了什么反派剧本。
    陈洛又是讲解大崩溃，又是科普英仙座星域的各种局势，甚至拿着终端通过中继通讯器让三人自己查找资料验证，折腾了大半天，这三人才在震惊中崩溃，被阿曼达拖回休眠仓里打吊针输液，不然枯槁了几百年的身体再加上精神打击，这几个当场横死都有可能。
    等到李斌与其中的领袖见面，已经是一天以后了。
    獬豸号舰桥高台、船长宝座旁，剃掉积攒了两百年的长发，留着一头清爽短发的兰苑蹙眉打量着李斌，然后将视线重点放在了李斌身旁梳着单马尾的伊莎。
    “所以……你是人之领正规军人，兰苑少校。休眠三人里的最高指挥？”李斌询问。
    “是。”兰苑答着，眼睛没有从伊莎身上挪开。
    李斌看了看伊莎，又看向兰苑：“我的参谋长有什么问题么？”
    兰苑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显得过分年轻的英俊男人：“她是什么人之领遗留组织的军人？”
    “是，前霸主军官。”
    “我在公域网络里看过各势力情报，霸主的前身是十四军团吧？她既然是前霸主军官，为什么会留长发？”兰苑的问题很直白，“长发在战场中只会拖后腿，气密门，头盔都很容易卡住头发，你们训练的时候教官没说过吗？”
    伊莎双手叠着放在后腰，双腿微微岔开，动作干练地摇头：“我是战争家族的核心族员，享有特殊待遇，不需要剃头。”
    又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名词，兰苑眼中的困惑越来越深，家族这个名词在人之领时代鲜少流传，人类的寿命能延续数百年，血缘关系远没有师徒传承、友情来得重要，还有战争家族是什么鬼？听起来像是什么穷兵黩武的玩意儿。
    她对当前英仙座的局势完全不理解，大崩溃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李斌自个儿都一头雾水。
    而为什么英仙座的驻防军队没有在大崩溃初期平定混乱维持秩序，甚至成为如今英仙座混乱的源头之一，也深深地困扰着她。
    此外还有卢德教会是个什么鬼，这宗教在她那会儿压根就没听说过。速子科技这么个以通讯技术闻名的公司，又凭什么成为了巨企，也让她搞不明白。
    总之在她眼里，整个英仙座星域突出一个抽象，莫名其妙复兴的太空罗马人、傻逼的军国奴隶制国家、打着科技公司旗号的邪恶技术巨企、弱智的宗教组织、奇怪的佣兵战争贩子、还有松散的军政商业联盟、莫名其妙的黑矿开采集团、还有各种胆敢称王的海盗窝、夸张的直播国王……
    情报过于离谱，以至于反而不像是编的。
    这些玩意儿在人之领时代，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绑在标靶上被战列舰主炮轰上天的。
    人之领一倒下，到底放出了多少牛鬼蛇神？这还只是英仙座星域，其他星域又有多少更令人无语的傻逼政体？
    她的问题连珠炮似的甩出来，李斌完全无法解答。表情包　　他一个3k人类，啷个晓得星际人类为什么搞这些烂活？对此他只能勉强笑笑：“乱象你也看到了，现在星域里各势力割据，都为了一点利益煎熬百姓，寰宇联合虽小，却致力于恢复秩序。”
    “你们想找办法联络人之领？”兰苑眼前一亮。
    李斌否认：“我很理解你想恢复人之领的想法，霸主曾经也这么想过，但两百年过去了，人之领依旧没有来，我们这里很多人都放弃了，我们也不例外。”
    兰苑沉默了。
    看着对方不说话，李斌便换了话题：
    “光顾着自我介绍了，你呢，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这艘船是什么情况？能具体说说么？”
    兰苑抬眼打量了李斌几眼，然后说：“你的参谋长自称是十四军团的后代，有什么证据证明吗？关于我的情况和飞船情况，属于人之领管制内容，虽然根据当前情报人之领从星域消失基本属实，但请原谅我不能无保留地相信。”
    “当然可以。”李斌说着冲伊莎点头，伊莎亮出了先祖道艾尔·布朗的第十四军团身份证明，并且讲述了大量十四军团的秘辛和军史，其中涉及的部分细节内容，非正式的人之领军人不能知道，由此验证了伊莎所言属实。
    于是兰苑更失落了，她挠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自暴自弃地开口：
    “好吧，大概率人之领是真的灭亡了，否则我不可能会出现在英仙座星域这个偏僻的地方。”
    她说着挺直腰杆：“我的全名就是兰苑，原隶属于人之领海军南河四打击集群，军衔是海军少校。在联合历年受命退出一线部队，转入科研部队担任实验舰试驾员。”
    一万四千年，歪日人之领寿命这么长啊……李斌心头一震，他倒是从来没问过伊莎人之领活了多久。
    兰苑继续道：“我所在的单位是第二船舶实验室的氙石研发团，专门研究人之领在仙王座集中发现的一种名为【氙石】的高能水晶体，并将其应用在星舰和舰载武器领域，这艘梦魇级实验舰便是实验室最新设计的产品……额，应该说是我休眠前的最新产品。”
    李斌此时全神贯注，目光聚焦在兰苑身上，将她的每个字眼、语气、表情和微动作全部记下来。
    兰苑作为罕见地从大崩溃前活过来的人，身上具有大量在她看来平平无奇，但对于后人而言珍贵万分的信息，关于人之领、关于星域之外、关于科技。尤其是她出身什么科研部队，知道的就更多了。
    譬如这个氙石……李斌同时激活终端，当着兰苑的面询问陈洛，对此陈洛略微回忆后告诉李斌：
    “氙石在英仙座星域被归类为稀有金属了，因为它在英仙座星域的产量很低，没有集中的产地，会混入矿脉中，这种晶体碾碎后混入合金中可以提高金属对能量武器的耐性，也是恒星防护涂层的必须原料之一，不过需求很小，关于它的进一步研发，在这里没有什么消息。”
    高价值情报！李斌瞳孔微缩，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