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转间,姜念已经想好了对策。
太子三番五次的想置他于死地,他若是不回报些什么,真叫太子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了。
“备马,我要即刻进京。”
换了套破烂衣衫乔装改扮一番,姜念又特地往脸上抹了两把灰尘,就这么灰头土脸的抛下使团,独自一人往京城打马而去。
刚遭受了袭击的使团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偷偷溜走了一个人。
姜念一路未歇,但冬日的天色早早便黑沉下来,等他抵达宫门口时,街道上已然没什么行人了。
侍卫眼见着一马一人直奔宫门而来,手中长枪一挥直指姜念,口中喝道。
“什么人!”
被拦住的姜念无心与守门侍卫多说什么,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令牌,在那侍卫眼前一晃而过。
皇帝为了让姜念能时常来陪伴,给予了他随意进出皇宫的殊荣,这会儿倒是真的方便了姜念。
“小的见过世子!”
瞧见令牌的侍卫觉得自己是眼花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会是允安王世子。
但姜念名声在外,他实在不敢得罪。
来不及思索什么,侍卫当即单膝一跪,紧接着回头对其他守门的人说道。
“快快,快放行!”
冬日寒冷,又刚下过大雪,这会儿各宫都熄了烛火准备歇下了。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姜念没让人禀报,弃了马直奔皇帝寝宫而去。
捏着令牌一路无人阻拦,直到皇帝寝宫外终于被小太监拦下。好在小太监也不敢在姜念面前造次,确认了令牌后匆匆禀报去了。
没等多久,朱公公就从里头出来。他瞧见姜念的打扮后难掩惊讶神色,立刻将周围太监宫女们挥退,领着姜念往里头走的同时,口中还关切道。
“世子怎的这副模样?”
“一言难尽,陛下可睡了?”
“刚吹了灯,世子这模样恐怕不宜面圣,不如老奴去备些热水,您先梳洗一番吧?”
看着姜念这一身,朱公公有些面露难色的开口提议着。
刚刚外头黑瞧得不清楚,如今看来这浑身上下脏的很,像是在泥巴地里滚过一般。
姜念自然知道他这模样面圣确实不妥,但他要的就是不妥,闻言摇摇头拒绝了朱公公的好意。
“不必了,我有急事要见陛下,还请朱公公通传一声。”
说罢,姜念直接往地上一跪,朱公公见状只好进去禀报。
而刚合上眼的皇帝心中正想着今日早朝的事情,耳边就传来朱公公的声音。
听得是姜念在外面求见的第一时间,皇帝有些不敢相信。
他甚至怀疑朱公公是在和他开玩笑。
再次确认后,皇帝有些激动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叫朱公公赶紧将人领进来。
可姜念听见回话后仍旧跪在门外不动弹,朱公公也不好意思催促。他站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个物件尽量减少存在感。
外头许久没动静,皇帝等的有些心急。
他心里担忧着,莫不是姜念又去寻摸作弄他宫中的那些藏品,为了避免再有东西被砸坏,皇帝干脆自己走出了寝宫。
“不是说有事求见吗?怎的不进来?”
才踏出房门,皇帝就瞧见门前跪着的身影,只见姜念的身上沾满了尘土,头发也凌乱不堪,一副狼狈到了极点的模样。
而姜念原本低垂着脑袋,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畏畏缩缩地跪在门前,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当皇帝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的那一刻,他又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喜之色。像是见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般,无神的双眼之中瞬间闪烁起明亮而炽热的光芒。
\"皇伯伯!呜呜呜!念儿总算活着见到您了!\"
姜念一边哭喊着,一边朝着皇帝挪动膝盖想要靠近一些。大滴大滴的泪水瞬间从眼眶中掉落,砸在身前的地砖上。
听得这话的皇帝心中一沉,不过姜念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他抹了两把眼泪后毫不犹豫的向前膝行几步,伸手紧紧抱住皇帝的大腿,接着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扯开嗓子哭嚎道。
“求皇伯伯救救念儿!念儿差点又回不来了!”
姜念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四周烛火的照耀下,灰扑扑的脸上被泪水冲刷出两道明显的痕迹来。
这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似乎是发生了极为伤心委屈之事。
从小横扫四方、不可一世的小霸王何时有过这副嚎啕大哭的样子,几嗓子下来直接将皇帝的心给哭乱了。
皇帝此刻看的是揪心不已,顾不上自己被泪水浸湿的衣衫,俯下身轻拍着姜念的肩背安抚着。
“究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皇伯伯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还是皇伯伯对念儿最好,念儿这一路若不是想着再见皇伯伯最后一面,恐怕早已魂归九幽,哪里还能撑到今日。”
光是给他主持公道哪儿够啊!
想到一会儿要说的事情,姜念觉着还得再加点火力,他仍旧抱住皇帝的大腿不撒手,一个劲装可怜的说些戳皇帝心窝子的话。
果真,提到生啊死的皇帝脸色一沉,语气加重又想起姜念先前的箭伤,舍不得真的训斥他。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地上凉,快起来。”
皇帝将他从地上硬生生的拉起来,二人进了寝殿坐下细说。
姜念这副样子,让朱公公觉得一会儿说的定是大事。
他觉着他不便在一旁听着,可皇帝没发话,他又不好私自离开。只好拧了张热帕子来,递到姜念眼前叫他擦擦脸。
果然,皇帝这下注意到了他,摆了摆手吩咐道。
“下去吧,今夜的事不许外传。”
等朱公公出去后,姜念顶着皇帝投过来的目光,脑袋一低又给跪下了。
“还请皇伯伯先免念儿死罪,否则念儿不敢说。”
“你这孩子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怎么就变得这般谨慎小心?说吧,皇伯伯要你的命做什么。”
见到姜念如此反应,皇帝觉着有些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心疼不已。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这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变成这副胆小的模样。
“皇伯伯或许不要念儿的命,可这京城之中却有人觉着念儿无比碍眼,企图杀之而后快。”
看皇帝忽然转变的阴沉脸色,姜念觉得铺垫的话终于说够了,他也不起身只垂着脑袋将事情缓缓说来。
“昨日大雪封路,使团在城外一处山林寻了个偏远客栈落脚。今日一早,客栈忽然遭人袭击,其方式手段与几月前汾阳城外遭遇的那次袭击,一般无二。”
说着,姜念扯开自己的衣衫将左肩露了出来,那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皇帝知道姜念中箭一事,但过了这么久姜念实在是怕他忘了,得亮出来提醒提醒。
看着姜念的伤疤,皇帝眉头紧蹙着忍不住伸手轻抚上去。指腹传来的凹陷触感让皇帝顿时心痛如绞,心生悔意。
他不该派姜念去天隐的。
“还疼吗?”
感受到皇帝话中的心疼之意,达到目的的姜念摇摇头继续道。
“那些箭矢上头无一遗漏全都涂了毒,这次有一支差一点就要射中我的脑袋。不知是不是离京城近些,得了皇伯伯庇护,所以才没像上次那般中箭。
我离死亡一步之遥,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我不敢回头又想警醒自己,便将那箭带在身上逃回了京城,现下就在骑回来的那匹马上。”
除了满满的心疼以外,皇帝这会儿更想知道刺杀一事是谁的手笔。
听到这话他立即冲着外头唤道。
“朱德全!去把世子那匹马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