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尤悔(五)
作者:子城非诚   没有灵脉也能拯救天下了吗最新章节     
    白宸安望着对岸满绿的山坡怔怔,直到熟悉的气息从身后渐渐靠近,才缓过神来。
    “天问……”
    “嗯,我在,哥哥。”易天问伸手环住少年纤细的腰肢,下巴搭在他的肩膀处,“哥哥在担心谢先生么?”
    白宸安现在已经习惯这种亲密了,顺着应道:“有点。赵归瑾看起来很危险。”
    “要不要去找他?”
    白宸安一愣,忙摇头,“不行,师父说不让我们插手定有他的道理。”
    符师埋在他的肩窝忍不住笑了,笑起来的气息扑了他满身。
    “你怎么这么乖啊。”
    又来了。白宸安脸红的想,总喜欢逗他。
    许鸣又满山坡的种菜去了。
    这几日在祁连山总是心神不宁,心里挂念着事,半夜常常惊醒。
    现在也是,胸口闷闷的。
    或许是被少年抱着带来的安全感,白宸安低声喃喃:“一想到师父处在危险之中我就难以安心,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牵挂着我。”
    易天问蹭着哥哥柔软的脸颊,忍不住用嘴唇贴了贴。
    “那我们就去中京吧。”易天问道,“哥哥,你相信我的吧?我可以带你找到谢先生。”
    白宸安挣脱他的手臂,转身面向他:“真的可以吗?”
    少年看着怀中人,含笑:“只要你想,当然可以。”
    “老是待在这里,也确实是无聊。”
    许鸣一回来就听到这句话,无语道:“爱待不待!吃我的住我的,还嫌弃起来了?”
    易天问嘻嘻笑道:“哪能啊,许鸣哥,是我玩心太重。我只是想带哥哥出去走走。”
    许鸣一想,白宸安确实怏怏不乐的样子,加上他也很相信易天问的实力,便答应道:“你带宸安在周围转一转吧,但别走太远……”
    话还没说完,易天问就将符纸往空中一扬,抱着震惊的白宸安落在半空中,张扬的话音飘下:“得嘞,许鸣哥,你放心!”
    许鸣震惊后斥道:“你这让我怎么放心!唉?!宸安,宸安!”
    但人已经离院子越来越远了。
    “……”臭小子!
    易天问当然不会乖乖带着白宸安在附近转悠,没有使用传送阵,就踏着御风符朝着中京方向去。
    同当初一路北上一般,走走停停,带着哥哥在未去到过的城镇歇上一会,再继续前行。
    白宸安虽然有些心虚于欺骗许鸣,但不可否认自己的确没有那么紧张了。
    中京附近的商队早已停止进京,连居民也带着家人逃离。繁华的城池失去人气,牢固的围墙边也纵生杂草,荒芜空荡。
    易天问有的是法子悄悄进入,但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任何人。整个中京成了一座空城,死寂寥寥。
    他们还没找到谢言兮,却被谢言兮察觉到了。
    两个少年看见谢言兮出现在他们面前,皆有些心虚,但很快白宸安被他身上的血吸引住了注意力,惊慌上前:“师父!你受伤了?!”
    谢言兮原本黑沉的面色在目光触及宸安时软和许多,宽慰道:“这不是我的血。”
    易天问跟在白宸安身后,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占卜师一眼,心中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这血或许……也不是赵归瑾的。
    否则以谢言兮的性格,他不应该脸色这么难看。
    白宸安见到师父,光顾着关心他有没有大碍,起初没有多想,可他到底和谢言兮相依为命多年,不需要想太多就能够猜到对方的心情。
    “师父……发生什么了?”他踟躇着,轻声问道。
    “……”谢言兮失语。
    最后只是道:“跟我来吧。”
    他们跟着谢言兮来到白氏的主院,白荆先安排自己的手下去了。
    易天问先走到防护大阵的阵眼前,端详几息,抬手尝试将其恢复。这个阵法他并不陌生,毕竟曾经他还在这个基础上改动,使用于防护的阵法能够爆发出金色剑雨,阻止了符师自爆和凶兽肆虐。
    “师父,这里安全吗?”
    “不安全,但赵归瑾现在没功夫管我们。”他踏上石阶,步入白氏世族的大堂,伸手随意碰了某处,竟然出现了几个机关。
    白宸安讶然。
    这里的机关带动整个白氏的防御,在没有结界时成为主力。
    白荆从侧边院子穿过拱门进来,没有注意到院子里蹲着的易天问,直直走向大堂:“谢先生……”
    他看到了白宸安。
    而白宸安听到声音也回了头,见到白荆愣了。
    他不知该不该打招呼,什么都不说又有些尴尬。
    “白……白族长……”他吞吞吐吐道,眼神低下去,失仪的打了个招呼。
    白荆现在不需要顾忌那么多,怔愣后终于上前一把抱住了少年,语气哽咽:“宸安……”
    这倒是让白宸安不知所措了,迷茫的向谢言兮投去求助的目光。
    谢言兮顿了顿,才开口道:“宸安,当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因为很多不稳定的因素,我们没有告诉你。”
    “什么……?”少年没有做好任何准备,懵然的被白荆抱着。
    谢言兮竟也吞吐起来,“你……”
    他无奈捂了捂脸,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是容止夫妇留下的烂摊子,却要自己来为孩子揭开真相。
    白荆则没有管那么多,揽着少年的肩膀道:“宸安,我是你叔叔,白荆!”
    白宸安彻底凌乱了,他看着面前和自己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叔叔?”
    “是我!对不起宸安,是我没有能力,现在才敢见你,都怪我,保护不了你们……”
    白荆胡乱说了一通,语无伦次,让本就搞不明白的宸安更加迷惘。
    谢言兮皱眉将白荆推开,让白宸安到自己身边来。
    “宸安,你做好准备。”
    白宸安隐隐有些崩溃,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师父,到底怎么了?我该知道什么?”
    院子里的易天问将结界恢复后,也慢悠悠地进到大堂,听到了白荆那句“我是你叔叔”。
    他挑眉,敛眉沉思。
    谢言兮还在斟酌语言,被白宸安拉住袖子,央求道:“师父,你直接说吧,我能承受住的。”
    少年眼眸水润,虽然这么说着,但却紧张的咽了咽,抓着袖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红。
    他轻叹一声。
    “宸安,你的父亲,没有不要你,他在那年被赵归瑾背后的势力重伤,你母亲要带着他一边躲过追捕一边进行疗伤。现在的白族长的确是你的叔叔,是你父亲白楚的双胞胎弟弟。”
    白宸安愣在原地。
    白荆也冷静下来了,接着道:“后来你母亲把你带回来看到的也是我。抱歉,当初没有好好对待你,我一直很想再见你一次,告诉你事实。但是那些人一直藏在中京,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害怕他们盯上你。”
    谢言兮和易天问一直关注着白宸安的情绪。
    被瞒着这么多年,少年很难轻易接受这些。
    他看着谢言兮,颤抖着问:“这些……是真的?”
    谢言兮缓缓点头。
    白宸安手指一抖,握不住衣袖,滑落下来。
    易天问看不下去,不顾长辈在场,上前将他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身躯支撑着他。
    谢言兮没有说什么。
    “那……那我父亲母亲呢?”少年靠在符师的臂弯里,声音微颤地继续问道。
    两位长辈皆沉默了。
    白宸安大概预料到了,但已经情绪混乱,“死、死了?”
    谢言兮不敢看他,也不敢应下。
    最后还是白荆哽咽道:“你母亲想尽一切办法挽救你父亲,但仅仅支撑了五年,还是去世了……”
    “……”
    “你的母亲……”白荆一想起谢言兮抱着浑身浴血的容止走出的场景,就止不住的心疼,“在探察时被赵归瑾发现,关押在地牢,现在还昏迷不醒……”
    白宸安瞪大眼睛,激动道:“她在哪?!”
    谢言兮沉默的将他带到容止的房间。
    经过救治,容止身上的伤口都被仔细的包扎起来,没有那般恐怖了。
    她安静的躺在床榻上,倾城的容颜此时毫无血色,苍白得好似随时会破碎。
    白宸安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她了。
    这位至亲多么狠心啊,抛下年幼的他,还不肯好好珍惜自己。
    十年已经长久到足以忘记她的模样。
    这些年,少年偶尔会想起自己的父母,日月其除,最终难以再忆起他们的容颜。
    可现在见到容止,他却轻易的想起来十岁那年,容止头也不回的离去的场景。
    “……”他跪在母亲床前,眼泪决堤而出,浸湿了脸颊。
    他的身体渴望触碰她,他却不敢也不愿意。
    恨吗?容止就这么毫无生气的躺在这里,如何谈起恨?
    想她吗?可她却毫不犹豫的留个背影给他,甚至整整十年都不曾来找他。
    白宸安情难自抑,凭借着本能哭泣发泄自己,房间充斥着他压抑的抽噎声。
    身后的三人看得揪心。
    谢言兮和白荆深感自己是罪人,是他们惹得孩子这般伤心。
    易天问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看不得哥哥难受,轻轻拍着他的背,用干净的衣角为他擦拭眼泪。
    看到易天问,白宸安满心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通道,转身抱着他大哭出来。
    “天、天问……呜呜呜……”
    易天问温柔的抱住他,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容止,然后轻声的安抚少年道:“哥哥,我们先出去好不好?我一直都在呢。”
    他熟练的托起白宸安,大手覆在少年的脖颈后,任由眼泪打湿他的衣襟。
    走出白氏的主院,他朝身后的两位投去一个眼神,制止他们想要跟来的意图,自己则带着白宸安走到白氏某个湖边的凉亭里,靠着栏杆坐下。
    少年的动作太过柔软,让白宸安于惶惶不安之中寻觅到可抵风雨的庇护所,那些不敢令谢言兮所知的、皱巴巴的心事终于摊开抚平呈现在他面前。
    湖面被晚秋的凉风刮起阵阵涟漪,穿过雕花亭子,白宸安却不感觉寒冷。
    他抽泣着,小声地在易天问耳边倾诉。
    渐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清楚,然后彻底说不出一句话了。
    易天问垂眸望去,发现哥哥已经睡过去了。
    他也没有动,就这么抱着心上人,安安静静的。
    秋日晚风徐徐流淌在身旁,发丝拂动,恬静的脸庞可怜又可爱。
    温柔的吻落熟睡之人的额头上,易天问以绝对占有的姿势将他包裹在胸前,宛若珍宝在身,喜爱到不知如何表达,又总是担忧贼人觊觎。
    爱意总是让人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