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乔继续说道:“我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着糊涂过完一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想要干些什么事,都是被人推着走。”
说完,她伸手想要去够着悬挂在锦带银勾上的香囊,可她还是差了一点,指尖只能碰到香囊垂带着的珠串。
她叹了口气,正想放弃,却见另一只大手伸来,替她摘下了那个香囊。
“不,你已经找到了。”荀隐手臂比她长了些,摘下了香囊,塞在了她的手心里。
虽然禹乔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但他隐约猜出了些意思:“你在保护那些耀眼的灵魂。”
禹乔一愣,侧过头去看向他。
他在浅浅地笑着,像是蒙上了一层纸的月亮。漂亮的桃花眼仍是眯着的,但却能感觉到他眼神的柔和。
她自己也开始发笑,眉眼间的笑痕逐渐加深。
“荀隐,”她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叫他的名字,紧紧抓住了荀隐递来的香囊,嫣然的笑意中带着坚定,“我想当皇帝了。”
荀隐的眼底掠过了一丝诧异,握紧了她抓住香囊的手:“好。”
语气也是同样的坚定。
好像只要禹乔一下命令,他就会为她冲锋陷阵。
得知禹乔有了复国称帝之心后,他也立马朝着这个方向去想:“卫国发生那样的动乱,许太守必定会被问责,谢晦必定会换一个人去任太守。”
荀隐思索了片刻,立马在心中锁定了人选:“敬义伯庶子何嘉会,他父亲敬义伯与谢珩是一丘之貉,但他不是。他二甲传胪出身,心思细腻。他的庶母先前本来与他人定了亲事,被敬义伯瞧上后,强行纳为妾,受尽了敬义伯夫妻二人的磋磨。他从小在庶母身边长大,自然见识了一切,与庶母感情深厚。”
他勾了勾唇,唇边的笑意味深长了些:“他的庶母祖上是卫国人,先前为了谋生和家人迁往大周。若何嘉会上任太守,必定会带着庶母前往。”
“是个好人选。”禹乔觉得这人可以拉拢一下。
“你先前不是说夜轻歌私下里在培养人手吗?”禹乔垂下了睫毛,“替我多关注她,如果她需要什么,暗中帮她一把。她会是一个得力的助手。”
“好。”荀隐应了下来,但语气却低沉了许多,“你……你何时与她交好的?竟如此信任她。”
听着语气,像是吃醋了。
连夜轻歌的醋都吃,那他要是知道林宝乐同她告了白,那岂不是要被气炸?
禹乔有些苦恼。
小羊好是好,但太爱吃醋。
一吃醋就生气,生气还会气得炸毛,但他却不知道毛茸茸的小羊看上去比平时更好欺负了。
可现在需要小羊做事情,就不好欺负了。
禹乔将手里拿着的香囊随手放在枕边,翻了个身,转而去捧着荀隐的脸:“哎呀呀,扶风君这是怎么啦?又吃醋了。”
“没有。”他垂下了眼睫,睫毛投下的阴影像一只黑蝶静静地憩息在脸颊上,“只是觉得你太信任她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又凑近了点,“我最信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这当然是假话了,哄男人玩玩用的,但没关系荀隐会信。
“嗯。”荀隐没有多说话,但唇角上扬的弧度太明显了。
禹乔想了想,再一次祭出大招:“其实,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你,我很欢喜。”
只是,这时远处又突然传来了爆竹声,禹乔侧耳在等着爆竹声停,却见荀隐伸手将她的两只耳朵都捂上。
她看着他笑,等着爆竹声停了,等着他将捂耳的手重新搭在了她的身上,这才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念出了那首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1”
她挨得太近,近得让荀隐眼里只能看见她,说完后又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吾心之所感,大抵类此诗也。”
她看见荀隐的眼睛比先前更亮了几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波光粼粼地流转,也感觉到他揽着她身体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嗯。”
借着昏黄的灯光,禹乔看见他的脸上又升起了一抹浅浅的粉红色,快速蔓延生长到了耳根、脖颈,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玫瑰。
可爱的小羊。
她又忍不住与他亲昵了片刻,将那抹粉红色染成了更厚重的深红色。
“好了。”红脸的“小羊”把作怪的主人锁在怀里,将滚烫的脸埋在禹乔的肩膀上,瓮声瓮气道,“不可以再亲了,你好好休息。”
“好。”她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等他的脸降温,“你也是,脚都崴了,就好好在家里休养。”
这时候,禹乔又突然想起了林宝乐。
林宝乐虽然看似被她开解了许多,但因为被残害得太久了,仍然少了些斗气。
“等等,再帮我找一群人。”她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哪些人?”荀隐闷声问。
禹乔阖了阖眼,轻笑了一声:“南野先生。”
吃了这多次不错的鸡蛋,是时候认识一下下蛋的“母鸡”们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其他话后,禹乔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等她再一次醒来,躺在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被里的汤婆子似乎是重新更换的,还是跟睡前一样暖手。
枕边除了那个摘下的香囊外,还有一个精致的荷包,荷包里是沉甸甸的金子。
这是给她的压岁钱。
禹乔边摇头边笑,将荀隐留下的荷包收好。
荀隐的速度很快,她凌晨提的事情,他第二日上午就递了过来。
看了他派人送来的手册后,还在床里趴着的禹乔让豆蔻来帮她穿衣。
等头发都被束好后,她又打了个哈欠,翻动了几页手册:“豆蔻,去准备车马。再找人去通知一下王妃,就说我要带王妃去一个地方。”
【1出自《诗经·郑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