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碗清汤面。”秦时语气平淡，说着的同时打量顾天择。
    曾经意气风发的顾总荡然无存，只剩下眼里藏不住的疲惫和麻木。
    店内安静三五秒，顾天择收回视线，“好，你坐一会。”
    他没有多说什么，扶着瘸腿的妇女进屋厨房，开始煮面。
    秦时随便找位置坐下，左看看右瞧瞧，店面虽小，但卫生干净。
    【我离开前，不是听说他还在开金店嘛，怎么落魄成这样？】
    【顾一鸣怎么会找上他？以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养顾一鸣。】
    【是有把柄落在顾一鸣手里？还是对方人多势众，不敢反抗？】
    【不知道他们刚才说了什么，可顾一鸣抢钱，报警都不会吗？】
    念头纷呈间，秦时拿出手机给苏倾柔发了一条消息。
    【秦时】：老婆，我临时有点事，晚一些回去。
    【苏倾柔】：嗯嗯，注意安全。可爱.jpg
    苏倾柔一向这样，不会去急着询问秦时有什么事，为什么出去买个东西半天不回家。
    她相信，老公说有事，那一定有重要的事，回家在问就行。
    五分钟后，顾天择端着一碗清汤面从厨房走出，放在秦时桌前。
    出乎预料，他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回厨房，开始打扫卫生。
    秦时抽出一次筷子，浅尝一口，味道不错。
    他余光一扫，察觉夫妻俩在厨房偷偷打量他。
    对此，秦时低下头，也不拆穿，一碗面快速吃完，然后拿出一百块，放在桌上。
    “老板，钱放桌上了。”
    他转身就走，出了店铺不足五米，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等一下。”
    顾天择拿着一百块现金，大步上前，塞到秦时手里，“这碗面，免费请你，不是我做的，是你妈妈做的。”
    秦时内心一颤，深吸一口气，“我有自己的母亲，不需要别人。”
    顾天择眼神黯然，指了指远处的公园，“聊聊。”
    “又来......记得你之前每次找我，就喜欢说这两个字，聊聊。”秦时单手揣兜，讽刺的同时，却坦然接受，“行，这次陪你聊聊。”
    于是乎，两人走向公园。
    月色朦胧，树下，长椅上。
    顾天择从兜里掏出一盒云烟，递过去一根，“抽吗？”
    “我不会抽烟。”秦时摇头拒绝，“倒是你，以前抽珍藏版的烟，现在就抽十几块的？”
    “哈哈哈......”顾天择笑了笑，对儿子的阴阳怪气并不在意，自顾自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穷嘛，贵的烟抽不起，戒烟又戒不掉，只能抽便宜点的。烟对我是一个好东西，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秦时忍不住问，“你的金店呢？”
    “倒闭了。”顾天择后仰靠着，赏着月光，“那段时间，有些心急，想快一点弄出成绩，向老爷子证明，我最优秀，并重新掌管顾家。”
    “所以借了很多钱，加上原本的几亿，准备大干一场。”
    “事实证明，这年头生意是真他妈难做，尤其顾家破产后，没谁在卖我面子，短短一年金店就倒闭，还完债，我卡里只剩十万。”
    话语一顿，顾天择深吸一口香烟，缓缓吐出烟雾，继续说：
    “你妈妈叫谢芳馨，是我大学的初恋。”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安慰我，没事，大不了重头再来。”
    “我们钱不多，兜兜转转，租下一家便宜的门店，开了面馆。”
    “她厨艺真的很好，平时，她负责煮面和调料，我负责招待。”
    “我们一起，日子也凑合，一个月赚个三五千，够我们生活。”
    谢芳馨......谢芳馨......秦时心中一遍又一遍念叨，褐眸复杂。
    顾天择嘴角泛起幸福的笑，“我终于体会到了，有人关心与等待的感觉是那么美好，美好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然而......”
    “美好的东西，往往不会持久。”
    秦时收敛思绪，猜测问，“因为顾一鸣出狱了？”
    “嗯。”顾天择点点头。
    “你可以不管他，准确讲，你没有义务管他。”秦时无法理解。
    夜风吹拂，迷人眼。
    顾天择半是恨意半是无奈，“一开始，他找到我，让我养他，每个月给他十万生活费，我没有搭理，他就去可欣的公司，大肆造谣，说可欣生活不检点，什么......唉，那段时间，可欣天天抹眼泪，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被造黄谣，自然承受不住。”
    “可欣是律师，用法律保护过自己，顾一鸣被抓三次，每次进局子十多天，出来后，继续骚扰可欣。”
    “导致可欣被公司开除。”
    “为了保护可欣，我只能妥协，答应每个月给他一点钱。”
    吸完烟，顾天扔在地上，踩了一脚，似在宣泄愤怒。
    “顾一鸣欺软怕硬，起初找过知涵，被保镖狠狠揍了一顿，他见我和你的妈妈年老体弱，又见我们疼爱可欣，一点点拿捏我们。”
    原来如此，顾一鸣那家伙，当惯了大少爷，没能力赚钱，打算找一个好欺负的，趴在身上吸血......秦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想想也对，顾一鸣去找顾知涵，纯纯找揍，也就顾天择，年纪大了，打肯定打不过顾一鸣。
    秦时沉思一秒，“......你为什么不去找大姐帮忙呢？”
    “你觉得......我还有脸去找她？”顾天择不答反问，笑容苦涩。
    当年，他与大女儿彻彻底底闹翻，早就断了一切联系。
    他知道大女儿成功了，又是人人敬仰、人人讨好的顾总，而他......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两人聊了一会，顾天择忽地说道，“能不能看在她是你亲生母亲的份上，未来照顾一下她，还有帮一帮可欣，她是你的亲妹妹。”
    秦时走了，没有答应，没有拒绝。
    临走前，他告诉顾天择：我和苏倾柔结婚了，今天领的证。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顾天择长叹一口气。
    哒踏，哒踏......拄着拐杖的谢芳馨走来，坐到丈夫身边，嗓音哽咽，“是他吗？”
    顾天择一惊，故作听不懂，“什么是他......走吧，我们回家。”
    谢芳馨不为所动，噙着泪水问，“老顾，他现在过的好吗？”
    足足沉默几十秒，顾天择开口，“过的很好，说是今天和苏倾柔领证了，很温柔漂亮的一个女孩子。”
    “他和大学那会的你，真像。”谢芳馨抱住顾天择道。
    很快，夫妻俩搀扶着彼此，刚回到面馆，顾可欣急匆匆跑来。
    “爸，妈，你们没事吧？隔壁李阿姨打电话给我，顾一鸣又来找你们要钱！？”顾可欣担忧道。
    见到女儿，谢芳馨浅笑，“我和你爸没事，你不是说有一个离婚的案子在处理，要加班，回来会不会耽搁？”
    顾可欣不相信没事这一说辞，怒不可遏道，“我早晚有一天把他送进去关一辈子！”
    苍老的顾天择看着妻女，默默攥紧拳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出去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