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峥第一次对妹妹说这种话。
    他今年五十九岁，即将到六十大寿，江玉年龄也不小，今年五十五岁。本应该和和睦睦的兄妹，现在却形同陌路，说话带刺。
    走过大半辈子的江峥，看待问题已经和曾经截然不同。
    三十岁的他或许不在乎江百川如何分配家产。
    但很快六十岁的他，非常在乎这些，江家的东西必须牢牢抓住。
    什么兄妹情深，什么家庭和谐，什么互帮互助……呵呵。
    江峥只知道，舒琴才是能陪伴他一辈子的女人，江南才是他唯一的孩子。
    如果让他从妹妹与妻儿之间做出选择，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至于翻脸……无所谓，他们关系本就降到了冰点。
    病房陷入安静。
    江峥耐心有限，催促，“五个亿，足够你们一家生活，你们又不在城里，而是待在那种偏僻的山庄，根本用不到钱，除非……”
    话语一顿，他刻意加重语气，“除非你也想接手江氏？”
    他这岁数，生意上已经有点力不从心，这些年在全力培养江南，希望自己六十六七岁时，江南拥有肩负一个商业帝国的能力。
    可江玉还年轻，精力旺盛，真要竞争，他胜算不大。
    他之所以提议给三五亿补偿，也是一种试探，知道了江玉能活很久，这一大家子拥有非凡力量，应该不会在乎世俗的钱财。
    得不到长生秘法之前，江峥想尽可能手握更多财富与权力。
    足足过去几十秒，江玉面无表情开口道：
    “行，我会告诉老爸，主动放弃所有财产继承权，不拿走江家任何东西。也不要你的五个亿，等你死后，带进棺材慢慢数着玩。”
    江峥不恼不怒，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空口无凭。”
    “签字按手印吧。”他衣兜掏出一支钢笔和印泥。
    江玉有一瞬间的失神，笑了笑，“你还真是……准备齐全。”
    “别恨我。”江峥递过去钢笔，“江玉，我没有你的好运，没有你的勇气，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必须谨慎对待任何事。江氏这个重担，我来扛就行，你不需要面对这些。”
    他说的大义凛然，实则就是自私贪婪。
    江玉看了一遍文件内容，签字按手印，情绪无波澜道：
    “既然签了这份文件，那我就没必要亲口告诉老爸了，之后的事情也与我无关，若他挺不住……葬礼当天再联系我。”
    说完，江玉转身离开。
    “谁稀罕。”陈路冷哼。
    陈佳一脸不爽，气鼓鼓跟上。
    唯独陈墨，深深地盯着江峥，等室内只剩他们两人。
    “昨晚江玉跟我聊过，希望我救一救江百川，让他……”
    江峥抬手打断，背对着阳光，“不需要。”
    短短三个字，陈墨瞳孔一缩。
    这种冷酷无情，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江峥的认知。
    难不成……江峥希望江百川早一点死去？
    “没什么事，你们就回去吧，接下来……我会安排好老爷子。”
    江峥收好文件和钢笔，取出一副无框眼镜戴上，斯斯文文。
    他走出病房，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容，看起来心情不错。
    【等我完全接手江氏集团，就可以花更多时间去研究他们的长生秘密，总有机会的。】
    ……
    问荒山庄，主楼客厅。
    江玉看着电视剧，吃着新鲜水果，一副没受影响的样子。
    陈佳坐在一旁闷闷不乐，“不行，好气，凭什么羞辱我们！”
    “无聊。”江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难道你想要江氏的财产？”
    “要了财产，即使百分之一的股份，你都会被捆绑在江家的贼船上……现在不挺好，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顾知涵姑姑每个月给你七八万的零花钱，比在江家当大小姐舒服太多。”
    乖乖女陈佳哼唧，“不要股份，可以喊他折算成现金给我们，你好歹是外公的亲女儿，少说分一千亿……还有，我不是贪财，单纯气不过他的态度。”
    “气不过你能干嘛？咬他一口？”江玉翘着腿，美美地品尝剥好的柚子，“你把他当一条狗不就行了，狗对你犬吠，何必在乎？”
    “妈，你倒是心态好。”陈佳双手抱胸，瘪了瘪嘴。
    哒哒哒……秦时厨房走来，揉了揉陈佳脑袋，温和笑道：
    “我们的大小姐，还在生气？”
    “小叔，他太过分，你是没看见他当时的嘴脸。”陈佳嘟嘟嘴。
    陈墨站在窗户旁，迎着暖风，“他确实变了，利益至上。”
    “变了？”秦时一屁股坐下，绘声绘色反驳，“他从未改变，始终是利益至上，当年选择与顾之倾城合作，是因为可以获得更多利益，如今选择与沈家合作，同样如此。”
    “当年他与我们打好关系，是觉得我们有用，见华夏高层对我们动手，第一时间撇清关系，如今与沈千金关系好，同样如此。”
    “可惜……经过昨晚一闹，江峥的算盘落空了。”
    陈墨细品，还真觉得江峥一直如此。
    或许江峥从未改变，只是从他们身上得不到利益了，所以摘下伪善的面具。
    江玉不以为然，“正常，那些超级有钱的老板，有几个讲感情？”
    “江峥不决绝一点，不狠辣一点，不无情一点，根本管不好江氏集团……当年他想追求顾知涵，我第一个反对，明白他不值得托付一生。”
    “他选择顾知涵，只是看重那娘们的价值。”
    坐在单人沙发上喝咖啡的顾知涵嘴角一抽。
    “别扯上我，说句难听的话，我真看不上他。”
    江玉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要我说，你太挑剔了，当年一堆优秀的男人追你，值得结婚的对象也有，你偏偏一颗心扑在事业上，错过了最好的年华。”
    “如今，你五十七岁，老女人，谁还……”
    顾知涵一个枕头甩过去，“不会说话就别说，我很老吗？昨天走在路上，还有大学生喊我小姐姐，要我微信。”
    “再说了，我要钱有钱，要颜有颜，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结婚做什么？找一个人来烦我？”
    江玉抱住枕头，调侃道，“知道你厉害，不需要男人帮助，但你不寂寞吗？”
    “尤其晚上……别一个人看……喂喂喂，别动手，过分了哈！”
    陈墨很无语，自家媳妇啥都好，就是那张嘴，口无遮拦，什么都敢当众说出来。
    厨房，苏倾柔探出脑袋，“秦时，来帮我一下。”
    “好嘞。”秦时屁颠屁颠跑去厨房帮苏倾柔做下午茶。
    沙发上，江玉和顾知涵抱在一起撕扯。
    江玉：“撒手，我衣领要被你撕烂了！”
    顾知涵：“……就你老公在，你还怕被看！”
    江玉：“行行行，大姐，我错了，你不寂寞，不看小电影。”
    顾知涵：“……”
    陈墨扶额摇头，这两个女人，二十年前打到现在，感情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