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办案经验丰富,也没少跟身份特殊的人打交道,这时便心领神会地应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先下水的蛙人上岸,回到身边摇头道:“不行,水下能见度太低了,因为前两天下过雨的缘故,沙石杂物什么都有,人掉进水里,就算不被冲走也得被水里面的石头和泥沙呛死。”
他并未刻意压低话音,而在空旷的室外,声音总会传得格外远,足以被不远处站着的容熠川听得清清楚楚。
容熠川在原地扎根似的站了很久,没人敢跟他搭话,更没人敢劝他离开,以至于众人忙了半晌,已经快忘记他的存在了。
路秘书急急追问道:“一点中途上岸的可能性都没有吗?”
蛙人对路秘书说:“如果水性够好,确实是有中途上岸的可能,但目前情况不乐观,只能猜测当事人是在凌晨坠的江。”
这个说法令在场众人的心全都往下一沉。
大白天的,水下的能见度就够低了,这要是晚上出事,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路秘书感到一阵绝望,唯有目光焦急地望着眼前的滔滔江水,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路秘书仍旧不肯放弃:“能不能拜托你们在下游沿途再仔细搜寻一下,看看哪里适合上岸,在附近找一下目击者,或者是我们可以重金悬赏线索,金额方面可以随便提。”
蛙人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榕江从这里开始,下游一路上都有很高的堤坝,根本没有适合上岸的浅滩。而且林小姐坠江的时候是在凌晨,恐怕目击者也不好找啊……”
“不好找也总有希望,麻烦你们了。”
警察对此已经不抱希望,跟同事聊过之后,硬着头皮来到容熠川面前,同他搭话道:“容先生,目前继续在江边搜寻的意义已经不大,如果您有别的线索,最好还是给我们提供一下。”
容熠川看起来行尸走肉般没有活气,他黝黑眼瞳在遍布血丝的眼白里一转,看着更瘆人了。
幸好大白天的光线很足,警察这才能鼓起勇气继续同他讲话,至于他能否听得进去,就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蛙人口直心快,直接说道:“容先生,实话跟您说吧,每年都会有几个人失足掉进榕江里去,别的季节兴许还有生还的可能,但涨水季刚过,这边离入海口又不远,尸体很可能已经冲进大海,无法再被打捞回——”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容熠川骤然爆发的话音打断了:“住口!”
这一声沙哑至极,简直就像是被砂纸专门打磨过一样,瞬间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但相比于容熠川的话音,更让人在意的还是他此时的模样。
容熠川双眼红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面容也狰狞得带了疯狂意味,他近乎歇斯底里地重复道:“都继续给我找!蛙人不够就再从别的地方给我调!”
路秘书立刻意识到是警察的话刺激了他,连忙上前道:“容总,请你冷静一下。”
容熠川充耳不闻,脑海中像是只剩下刚刚听到的“尸体”一词,他并没有太反常的举动,看起来也称得上安静,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脑海里的那根弦已经彻底绷断,这是快要发疯了。
警察并没有存心刺激受害者家属的打算,这时见他状况不对劲,连忙道了歉:“对不起,容先生,是我考虑不周说错了,是……徐小姐的线索断了,想继续在江边查下去很困难。”
路秘书问了一句:“如果江边线索少,还有哪里可以去找找?”
警方有些为难:“刚刚蛙人也说了,下游一路上都有堤坝,现在就只有入海口那边算是有一些浅滩,可以去那边试试。”
“好的,那就麻烦你们尽快安排人手了,时间紧迫啊。”
“我明白我明白,毕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我们肯定会尽力的。”
虽然警察这么说着,他心里清楚,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徐泠然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但为了安抚容熠川,还是换了个说法。
容熠川听到这话,状态瞧着还是很不对劲,他脚下一晃,险些就直接跌进一侧江水里去。
警察和靠得住的路秘书当场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想要扶住他,但他却是自行扶住一侧的树干,稳住身形的同时缓缓靠了上去。
他这时的形象已经毫无体面可言了,可一刻找不到我,一刻就不敢泄气,是本能地在拒绝面对现实。
路秘书忧心不已道:“容总,你已经站了太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从发现身边人不知所踪的那一刻起,容熠川就滴水未进,像个被上足了发条的人偶一样,只知道朝着心中仅剩的念头行动,而那个念头正是找到徐泠然。
他听到了路秘书的话,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单就是直勾勾地盯着波涛汹涌的水面瞧。
这一刻的他没来由地同徐泠然最后所做的梦中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梦里的他不顾一切地陪她一起跳了下去。
或许这样做才是对的,他应该去陪她……
容熠川心中模糊的念头逐渐成形,就在他即将迈出步子之时,后来下水的蛙人也冒出了水面,正脱去面罩,激动地高喊道:“有线索了!”
一瞬间,绝望的阴云就此被驱散。
容熠川许久没有活动过的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可他却是不受影响,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蛙人身边,一把将对方拉上岸问:“她人呢!在哪儿?!”
他情感上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理智上也无比清楚地知道,徐泠然没可能继续存在于这附近,蛙人们能找到的不是他最不愿面对的遗体,就是未必能派上用场的线索。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宁可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