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神探狄仁杰是如何获得女皇信任的(下)
作者:贪狼木   大唐气象最新章节     
    【03】含冤入狱,智斗来俊臣
    天授元年(690年)九月,武则天称帝,建国为“周”,大唐进入武周时期。
    天授二年(691年)九月,洛州司马狄仁杰被征调入朝,开启了他的第一次宰相之旅。
    新旧秩序转换之际,人心动荡难安。在奸佞当道、酷吏纵横的情况下,想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推行良法善政,就不能一味的与暗黑势力硬刚,而是运用智慧保全自身,看谁能笑到最后。
    长寿元年(692年),来俊臣做了个大局,诬告宰相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崔宣礼、魏元忠谋反,将大唐的宰相班子一股脑扯进冤狱中来。
    为把案情做实,来俊臣提前奏请武则天降下敕令,凡主动承认谋反的,可以免除死罪。
    审讯时,狄仁杰不等动刑即刻承认谋反属实!
    见狱吏因自己认罪而放松警惕,他撕下衣服写了申冤信,欺骗看守说:“天气热了,可否让我家人过来送件单衣。”看守答应了他,狄仁杰长子狄光远得以拿到信件,面交武则天。
    武则天把来俊臣叫来问讯,来俊臣狡辩说:“众位宰相入狱,臣没有动过他们分毫。假如他们没有造反,何必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武则天派身边近臣周琳前往监所查看,来俊臣逼着狄仁杰等人穿戴好衣物,在监狱中提前站成一排等候。周琳害怕来俊臣日后报复,吓得连头都没敢抬。来俊臣以狄仁杰名义写了封谢罪表,让周琳带给武则天。
    武则天看这两封信自相矛盾,不禁起了疑心,亲自召见狄仁杰等人,问道:“你们既然无罪,为什么要承认谋反。”
    狄仁杰答:“我们要是不承认,恐怕早已死在酷刑下了。”
    武则天问:“那为什么写谢罪表。”
    狄仁杰答:“臣从没写过。”
    武则天这才知道其中有诈,下令赦免了他们罪行。把任知古贬为江夏令,狄仁杰贬为彭泽令,崔宣礼贬为夷陵令,魏元忠贬为涪陵令。
    狄仁杰首度宰相之旅匆匆结束,一下回到解放前,从宰相降成了最基层的县令。但他并没有沮丧,他的志向本来就不是做官,而是为苍生谋福祉、为天下图太平。既然如此,当宰相与做县令又有什么不同呢!
    【04】二次拜相
    神功元年(697年)十月二十一日,狄仁杰从幽州都督一职再次调回朝中,二度出任宰相。
    此时的朝廷风气已大为好转,坐稳了江山的武则天把那些酷吏与谗佞之徒逐一清除,能臣良相云集朝中,呈现一派盎然景象。但随着女皇年事渐高,皇位人选问题成了困扰她的头等大事。
    她的两个儿子一直被她当成政敌严加防范,太子李旦这些年就是一块招牌,没有任何权力可言;三子李显长期幽禁于房州(湖北十堰房县),比囚犯好不了多少。
    而她的两个侄子武承嗣、武三思却都大权在握,既是王爷、又是宰相,在朝中地位仅次于女皇的两个面首张易之、张昌宗。
    武承嗣、武三思都想取代李旦做太子,多次托人劝武则天,说什么:“自古以来,天子哪有让外姓做继承人的。”
    在用儿子还是侄子上,前宰相李昭德曾劝过她,但在武氏兄弟不停的撺掇下,又有些犹豫起来。
    圣历元年(698年)二月,在一次朝会中狄仁杰提醒武则天:“太宗栉风沐雨,亲自征伐厮杀,才得以安定天下。高宗把两个儿子托付给您,而您却想把帝位传给他人,这不是合乎天意的做法!”
    “而且姑侄与母子孰亲孰疏?如果立儿子为太子,当您百年以后,将会与先帝一起永享后代子孙祭祀。但如果立了侄子,您听说过有侄子做了天子,还会把姑姑供在庙里的事吗!”
    武则天有些不耐烦:“这是朕的家事,你不要干预。”
    狄仁杰从容回答:“您是皇帝,这大唐天下都是您的家。四海之内,哪件不是您的家事!臣是您的宰相,替您打理政务,确立太子这样的大事,臣怎可不参与!”
    看到武则天默然不语,狄仁杰接着又劝武则天把庐陵王李显召回神都(河南洛阳)。宰相王方庆、王及善也纷纷附议,武则天这才有所醒悟。
    一天,她对狄仁杰说:“朕昨天梦到一只大鹦鹉,可它两只翅膀都断了,这是什么征兆。”
    狄仁杰思索片刻,答道:“鹦鹉的鹉(谐音同武),代表您的姓;两个翅膀代表您的两个儿子。您起用两个儿子,翅膀自然不会折断。”
    武则天从此以后再也没了改立武承嗣、武三思的想法。
    可能是狄仁杰的说词打动了她,没过多久,武则天便派人把李显一家子接回了神都。
    三月二十八日,被关押了十四年的庐陵王,终于再次回到京城,见到了把他从皇帝贬为庶人,让他又爱又怕又恨的母亲,此时他已四十二岁!
    李显回京,标志着武则天在由谁接任皇位的问题上,已经做出了抉择。这对一直抱有期望的武承嗣来讲,无疑是个沉重打击。他由此郁郁寡欢身染重病,不久便抱憾而终。
    太子李旦一再请求把位置让给哥哥李显,这倒不是他谦虚,而是这些年担惊受怕的傀儡生活他过够了,更何况他的位置本就来自李显。
    武则天采纳了李旦意见,九月十五日,诏令李显为皇太子,李旦为相王。
    这纸诏令意义重大,不仅终结了武氏兄弟觊觎皇位的野心,也让大唐天下在法理上得以延续。
    她怕死后太子会与她的武氏家人互不相容,特地让李显、李旦、太平公主以及武攸暨、武三思等人立下誓约,在明堂祭告天地,并将盟约刻在铁券上珍藏史馆。只是面对权力的诱惑,又岂是一纸誓约所能制止!
    武则天一生既信佛、也信道,尤其偏好佛教。晚年热衷于修造佛像、佛寺,且开支庞大,极为豪奢。
    久视元年(700年)夏季,武则天到位于石琮山(河南登封境内)的三阳宫避暑,途中有位西域僧人邀请武则天观看舍利子。那时的王公贵族都相信,祭拜舍利子可以消灾解厄增福,武则天自不例外,当即答应下来。
    陪同出行的狄仁杰立即跪在马前,劝说道:“佛家是外来的神,不足以让您这位天下共主屈尊纡贵。这个西域僧人目的不纯,他只想把您哄骗过去,利用您的身份诱惑远近民众罢了。何况这里山路狭窄陡峭,侍卫难以跟随左右,万乘天子不宜前往。”
    武则天一开始并未理会,走到半路又觉得狄仁杰言之有理,便命令原路返回,笑着对狄仁杰说:“还是成全我这位忠直臣子的风节吧!”
    八月十五日,武则天准备修造一尊大佛,命令天下僧尼每天捐助一文钱。狄仁杰上疏指出:
    “目前寺院的规格制式远超皇宫,建造佛像的事,神鬼出不了力,只能役使民众。所需材料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不去劳烦百姓,又到哪里求取!”
    “现在街巷市场都有佛堂寺庙,化缘的急迫甚至超出了官府征税。如来佛祖以慈悲为怀,怎会忍心劳苦百姓去修这些虚华之物!况且近来天灾频仍,边境屡有侵扰,我们如此耗资竭力,一旦遇有战乱该如何挽救!”
    武则天看了他的奏折,深为叹服的说:“您在教朕做正确的事,我怎能违背。”下令停止了造佛工程。
    能够站在全局角度,以合理方式帮助君王认清失误,并加以纠偏纠改,让朝政步入正轨,这样的大臣又有谁不敬重!
    【05】替天下荐英才
    圣历二年(699年)八月,宰相兼陇右诸军大使娄师德病故。
    娄师德起自边将,前后在河陇驻防四十余年,有力保障了西部边境安全。他为人宽厚和善,深得武则天信任,狄仁杰能够入朝为相就是由他所荐。但狄仁杰自己并不知情,对娄师德比较轻视,还曾多次排挤他到外地任职。
    一次上朝时,武则天问狄仁杰:“你觉得娄师德贤良吗?”狄仁杰答:“他做为将领能严守边疆,至于贤良与否,臣不太清楚。”
    武则天又问:“那你觉得娄师德知人善任吗?”狄仁杰答:“这个臣没听过。”
    武则天说:“朕当年知道你,就是来自师德所荐,可以说他是知人善任的。”
    狄仁杰无语退出,感慨着说:“娄公大德啊,我竟然被他包容了这么久,他的德行我自愧不如!”
    武则天让宰相各自推荐一名优秀官员,狄仁杰举荐了自己的儿子狄光嗣,被朝廷试任为户部员外郎。狄光嗣在这个位置上干的非常出色,武则天高兴的褒奖他:“你真比得上祁奚了!”祁奚是春秋时晋国名臣,以举贤不避仇着称。
    契丹将领李楷固精于骑射,武艺高超,擅使飞索擒人。在契丹大破唐军的黄獐谷之战中,唐军将领张玄遇、麻仁节就是由他用飞索生擒。还有骆务整,也有万夫不当之勇,多次击败唐军。孙万荣死后,两人先后降于大唐。
    主管部门因二人杀伤唐军众多,奏请狄仁杰处死他们并灭绝全族。狄仁杰说:“李楷固、骆务整骁勇绝伦,他们既能忠于故主,也一定会替我朝效力,如果对他们施以恩德,二人都能为我所用。”
    随即上疏恳请武则天赦免,武则天任命李楷固为左玉钤卫将军、骆务整为右武威卫将军,派他们镇守东北,彻底荡平了契丹余部。
    武则天询问狄仁杰:“朕想找名优秀人才做宰相,你看谁可以担当此任。”
    狄仁杰说:“若论文学素养,苏味道、李峤是合适人选。一定要选用才能、品行都很卓越的,荆州长史张柬之年龄虽大,却是宰相之才。”
    武则天把张柬之提升为洛州司马,几天后又问狄仁杰同样问题,狄仁杰说:“臣上次推荐的张柬之,陛下您还没起用呢!”武则天答:“已经用了,让他做了洛州司马。”狄仁杰说:“臣推荐他做宰相,可不是州司马!”
    武则天随即把张柬之调入朝中,任为刑部侍郎。后来,正是他在武则天病重时,策划发动了“神龙政变”,诛杀了张易之、张昌宗等人,拥护中宗李显登基,恢复了李唐天下。
    由狄仁杰举荐的宰相姚崇,与房玄龄、杜如晦、宋璟并称唐朝四大贤相。还有恒彦范、史敬晖等数十人,也大多成为一代名臣。
    有人不无调侃的对狄仁杰说:“您可真是桃李满天下了!”狄仁杰答:“我举荐英才是为了国家,并非出于私情。”
    正是由于狄仁杰的大公无私,武则天才对他信任有加,朝中群臣没人可比。出于敬重,武则天从不直呼狄仁杰姓名,而是尊称他国老。狄仁杰经常当众与武则天争论,武则天每次都能顺从狄仁杰意见。
    一次狄仁杰陪武则天游玩,有阵风吹掉了狄仁杰头巾,武则天忙让太子追上捡起,并为狄仁杰系好。狄仁杰多次因年老请求退休,武则天都没允准。入朝时,武则天不让他行跪拜礼,还免除了他夜间值班任务,经常告诫宰相府官员:“如果不是军国大事,你们不要轻易烦扰狄公。”
    久视元年(700年)九月二十六日,七十岁的狄仁杰因病离世!武则天伤感的说:“上天为什么这么早夺走我的国老!”
    狄仁杰曾在宁州、豫州、魏州等多地主政,百姓感念他的恩德,为他修建祠堂祭奠。狄公大名自此永垂青史,千年之后仍为世人所称道!
    无私无我的精神品质无论放在哪个年代,都是令人景仰的!所谓格局,其实就是对待自己的态度。对自己看得越重,格局反而越小!
    狄仁杰能得到女皇信任、能受到后世传颂,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他心怀家国,大公无私!而这,恰恰是一名官员的基本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