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妈妈微笑着说:“乖孩子,昨天你祖父带着你大哥去皇宫的宫殿批阅奏章了。”朱允炆一听,嘴里的茶水瞬间全喷了出来。
他瞪圆了眼睛盯着一脸镇定的吕妈妈,焦急地说:“娘啊!你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呢?这么重大的事情,您能不能认真一点?”“大哥已经被父亲决定了当皇太子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朱允炆仿佛被掏空了的柳絮,软塌塌地瘫坐在榻榻米上,脸白得像纸一样。吕妈妈笑了笑:“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母亲的眼里,儿子总是最好的,哪怕有时候并不理智。
在吕妈妈看来,朱允炆的软弱其实是善良的表现。朱允炆变得如此焦虑,她从未想过是否是因为自己对他保护得太过了。朱允炆反驳道:“这,这还算不上大事吗?皇祖父都差一点直接跟大家宣布皇位继承人就是大哥了!”说着,朱允炆已是满脸泪水。
吕妈妈反问:“那为什么你祖父迟迟没有公开宣布呢?”朱允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这……”
吕妈妈解释道:“这是因为你祖父还有所顾虑,他认为你大哥未必能够挑起治理大明江山的重任!因此,他还在徘徊,在犹豫!”“另一方面,老爷子也在忌惮,忌惮你大哥背后的淮西将领集团,尤其是以蓝玉为首的那个势力!”
朱允炆眼睛一亮:“真的是这样吗?”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吕妈妈不过是自以为聪明地分析,自从他们用一个个愚蠢的策略去博取朱元璋的好感时,就已经在朱元璋心中种下了疑虑的种子!
朱元璋是多么睿智的一国之主,虽然已经六十三岁,但依然头脑清醒。皇位传承绝非小事,朱元璋也绝不会当成儿戏。他并不会只看候选者是不是嫡长子,他更关注的是这个人的品质和才能。
朱允炆不去提高自己的能力和改变自己的性格,只想用这些旁门左道的办法去讨好祖父。或许换做其他皇帝,这么做也许可行,但对于朱元璋来说,那是行不通的!
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孝顺这个品质,更要全面考虑。他要考虑朝廷中那些难以驾驭的文臣,也要考虑那些分散在全国各地的藩王们。
他需要进行试探,试探未来的明朝君主是否有能力掌控这一切!
然而吕妈妈只是了解到了祖父表面的一些情况。她紧握拳头,斩钉截铁地说:“肯定是这样的!”
朱允炆迷茫地问:“那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吕妈妈面色阴沉地笑了笑:“那就去掉大哥身边那些庇护他的羽翼!”朱允炆困惑地回应:“这,这是什么意思?”
吕妈妈解释道:“就是要设计陷害,铲除以蓝玉为首的淮西将领集团!”朱允炆吓得脸色刷白:“可是他们那么强大,我们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呢?”
吕妈妈笑着说:“他们就算再强大,上面还有你祖父。胡惟庸、李善长这些人不是也很强大吗?他们都掌握了大明半壁江山,但在你祖父眼里,他们的手段与小孩过家家又有何异?牵涉到数万官员和士绅,你祖父说杀就杀了,眼睛都没眨一下吧?”
听到这里,朱允炆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那娘,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吕妈妈冷笑道:“孩子你放心,我已经让你舅舅那边安排了都察院的人。今天蓝玉上朝时,都察院就会动手!一旦出了岔子,你祖父肯定会派人调查,就算他不杀蓝玉等人,也会让他们脱层皮!”
“我们一步一步来,先把大哥身边的势力削弱干净。朝廷上要是没有人支持他,即使最后你祖父正式宣布大哥的身份,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朱允炆听完,刚才的忧虑一扫而光,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好,好!娘亲,这个计划真高明!”
“看来,今天下午朝堂上必定会闹出一场腥风血雨!”朱允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意更浓!
此时,北方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花,雪花越下越大,如同鹅毛般纷飞,使得北平披上了洁白的银装。
道衍和尚泡好茶,给朱棣倒了一杯。“燕王,暖暖身子。”
朱棣恭敬地接过茶杯,“广孝,你说祖父已经开始带朱怀进宫批阅奏章,是不是有意要把皇位传给我这位侄儿呀?”道衍和尚点点头:“正是!”
朱棣微微眯起眼睛,原本的柔和眼神瞬间被强烈的杀意取代。“燕王,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道衍和尚开口。
朱棣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消息?”
道衍和尚回答:“你祖父的第十七个儿子,也就是您的十七弟朱权,已经被封藩了。”
朱棣问道:“封在何处?”
道衍和尚答道:“封地东临辽左,西接宣府,地处喜峰口之外,你祖父亲自封他为宁王,统治大宁都司地区!”
朱棣身形一震:“原来是他!”
大宁在北疆的重要性无需赘述,甚至比北平更为关键!更为重要的是,大宁拥有一支令朱棣垂涎三尺的卫队——朵颜、泰宁、福余三卫,他们以蒙古人为主力,骁勇善战,所向无敌,被誉为朵颜三卫!
朱棣定了定神,看着道衍和尚说:“为何说是好消息?”
道衍和尚微笑着回答:“如果宁王去封地就藩,那么他手中的八万兵马再加上燕王您手中的十几万兵马,完全可以直接威胁到应天府!”
“大宁都司离北平很近,一旦朱权到达大宁,燕王您就可以利用这一关系了。”
朱棣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十七弟何时就藩?”
道衍和尚摇摇头:“还不清楚,所以我们需要等待。”
朱棣眯起眼睛:“本王还能等得起!”
北方的雪越下越大,朱棣穿着厚厚的大氅,站在九层宝塔的顶端,眺望着白雪覆盖的江山,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思绪。
应天府的天空显得阴沉沉的,等到蓝玉一行人身穿军服抵达大明宫殿时,天空开始飘起了片片雪花。
蓝玉抬头看向天空,又瞧见午门外站立的一众朝廷文武官员,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平日里,老爷子很少在下午召开大型朝会。
而这一次却是特意为了表彰蓝玉,破例召开了朝会,对于蓝玉这样的武将而言,这是一种至高的荣誉。
然而,蓝玉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欣喜。
啪啪啪,连续三声响亮的净鞭声响起,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声,文武百官被引导向左右两侧进入奉天殿。
都察院的几位御史言官此刻已是跃跃欲试,他们瞥了蓝玉一眼,仿佛在看待一个即将被判死刑的人。
不多时,朱元璋迟迟到场。
“开朝!” 太监高声呼喊。
刚刚开始朝会,朱元璋还未开口说话,都察院的御史便已做好了上前发言的准备,但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蓝玉这时已迅速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启禀皇上,臣,有罪!”
蓝玉的动作之快,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然而,他们更加惊讶的是,蓝玉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很多人都看得一头雾水。你蓝玉明明刚刚打了胜仗,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此次根本挑不出任何过错,既没有虐待俘虏,也没有侮辱蒙古妃子们。
然而,他为何要负荆请罪?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呢?
大家面面相觑,而御史台的人则感到一丝不祥的预感,原本准备说的话,此刻却难以启齿。朱元璋淡然地看着蓝玉,笑着问道:“朕还没封赏你呢,你就先请罪了,怎么了?请问你犯了什么罪?”
蓝玉满脸愧疚地道:“臣世代深受皇恩,身处高位,未能体谅圣上的忧虑,也不能怜悯黎民百姓。”
“臣辜负了圣上的期望,身处高位却不知自我反省。没能约束家中的豪奴,让他们得以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臣家中的管家,打着臣的名义,在地方霸占土地,违法乱纪。尽管臣并不知情,但也应该承担失察的责任。”
“皇上您是最爱护百姓的,而我身为大臣,身为皇族,却放任家人做出残害百姓的事情,心中惶恐,臣有罪!”
“臣家中侵占的土地有一千顷,粮食租金七千石,臣愿尽数上交朝廷,不敢私自保留!”
此话一出,那些跃跃欲试的都察院御史顿时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蓝玉怎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把这些罪状揽在自己身上?这些都是他们预先商量好用来弹劾蓝玉的罪名啊!
蓝玉说完,东莞伯何荣、颍国公冯胜等人立刻相继下跪:“臣等,也存在与蓝将军类似的情况,请皇上责罚!”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彻底愣住!蓝玉这一招简直是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这哪里像是一个武将能想出来的策略?他怎么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放弃战功,选择以功抵过?
这蓝玉,身后一定有个高人在指点!
在奉天殿上的官员们都知道蓝玉这些人做过的事。他们并非不想对付蓝玉,只是时机尚未成熟,况且老爷子未必会对他们动手。
这些罪证一直捏在他们的手中,就等着何时能够派上用场。平时他们都笑容可掬地称兄道弟,但如果真到了蓝玉出事那天,他们手中的证据就是他们升官发财的关键!
朱元璋为何一直在教导朱怀如何驾驭下属?因为这些官员们各有各的心思,他担心朱怀掌控不住。
大殿陷入了绝对的寂静。朱元璋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功勋贵族,他们都是淮西出身的武人,是从前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伙伴。
他们所做的事情,老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现在还不想对他们采取行动。近几年来他已经处决了不少人,自己也有些疲惫了。
过了许久,朱元璋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们都是跟着咱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老臣。你们也都是穷苦出身的孩子,要是当年能吃得饱饭,谁也不会跟着咱去干那种掉脑袋的勾当……”
“知道你们穷怕了,这些年朕该给的都给了,田地、人口、金银、权力,朕没有亏待过你们。朕想着给了你们足够的东西,你们就不必再去贪婪、去掠夺。你们刚才所说的是真是假,朕心里自然明白,朕还没老糊涂!”
朱元璋语气一转,意味深长地说:“那就看在佛面,暂且相信你们是真心悔过吧。”
这句话中的“佛”指的是谁,其他人可能不清楚,但蓝玉等人怎会不明白?除了朱怀,还有谁能令老爷子心软下来?
“蓝玉,虽然你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朕却不能再赏赐你了,此次的功绩就一笔勾销吧,你有什么意见吗?”
蓝玉叩头回答:“微臣知错,微臣不敢有任何怨言,感谢陛下恩典!”
站在一旁的都察院御史此刻却有些尴尬,他们原本已准备好了台词,如今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朱元璋看着都察院的御史们,问道:“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
都察院的御史们个个如同喉咙里卡了鱼刺,纷纷摇头。
朱元璋怒斥道:“既然如此,你们就不要这么不懂规矩!你们整天挑这个,挑那个,在大殿上东摇西摆,踏步向前,像什么样子?统统扣俸禄半个月!”
几个御史哑口无言,再也不敢多言。
“退朝!”朱元璋起身离开龙椅。
“臣等恭送陛下!”
退出皇宫后,蓝玉等人互相看了看,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虽然这次损失不小,但他们此刻却觉得无比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