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今日这般重要的皇后寿宴,他也只是出于义务前来,却不料,在这宫墙之内,与迷路的苏雅偶遇。
苏雅穿着一袭朴素而雅致的银蓝色长裙,并无特别之处,但在萧延徽的眼里却又很显目。
一旁的心腹见萧延徽目光停留,轻轻试探道:“侯爷,德誉县主正是为了参加宴会而来,我们是否应该上前一探究竟?”
心腹深知萧延徽对这些场合的排斥,而他本人却仿佛沉浸在思考之中,淡淡地回答:“不用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务需要前往御花园汇报。”
御花园中,蒋璐璐虽然精心装扮,但那繁重的头饰在她看来颇为累赘,于是她选择了简洁大方的装饰。
周围的夫人们或三两成群,或独自赏景,对于蒋璐璐这样一张陌生的面孔,自然免不了议论纷纷。
其中,大理寺少卿夫人主动走向蒋璐璐,显然是想进一步了解这位特立独行的女子。
面对少卿夫人的友好,蒋璐璐自信且从容的迎上,两人的对话迅速升温。
个举止随意的女子究竟是哪路神仙?
穿着简朴,却能在这等正式场合笑得如此畅快淋漓,简直颠覆了她们对礼法的认知!
蒋璐璐感受到了周围的视线,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自豪。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便是真我,不拘小节,以真诚和魅力征服每一个人。
在座众人对蒋璐璐的真实身份并不了解,原打算攀谈探询蒋璐璐的来历。
未曾料到,这女子避开了所有关于身份试探的话题。
言谈之间更显露出一种超乎常规的大胆与率真,完全超乎了少卿夫人的预料,令她不禁对自己的算计生出了一丝丝后悔的情绪。
蒋璐璐没有察觉到对方眼神中隐含的不满,滔滔不绝,“各位夫人,顶着这样繁重的头饰,定是很劳累吧?我们女子,无论才智抑或勇气,何尝逊色于男子半分?为何总是要牺牲自我,仅仅依靠容貌与顺从来取悦旁人呢?我更倾向于自由自在的生活态度,不愿意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人的期许。”
在场的妇人们反应各异,有的面露惊愕,有的则暗暗揣摩,仿佛都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位女子的底细。
在这个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里,敢于在皇宫中公开提出这般见解的女子,究竟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对不公命运的坚决反抗?
此时,一位身着金丝绣花长裙的贵妇掩嘴,发出笑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与好奇:“哦,真是有趣的见解,那么依你之见,女子应当是何种模样呢?”
在场众人中,除蒋璐璐外,无不认识这位说话的左相夫人金氏,其在朝中地位显赫。
蒋璐璐从对方的气质便能察觉到身份非同一般。
面对金氏的询问,蒋璐璐的眼中闪烁着光芒,“自当是拥有独立自主的人生,不必依赖男子。在这漫长的一生中,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成为最坚实的依靠?假使可能,拥有一技之长,自给自足,那才是真正的独立与尊严所在!”
蒋璐璐对自己的这番发言甚为满意,以为足以引起在场所有夫人们的共鸣,令她们对自己刮目相看。
现实却是众夫人听罢之后,脸上纷纷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金氏也不例外,她轻轻以丝帕按压着嘴角。
“这位夫人,你的想法确实别出心裁。不过,你可曾思量过,对于大多女子而言,嫁为人妇之时,来自娘家的丰厚嫁妆已足够保证其一生衣食无忧,商铺、田产应有尽有,生活所需皆由娘家人一手操办。这种无需依靠夫君便能享受富足的日子,难道还需要你来点醒吗?”
蒋璐璐所提倡的自立自强,这些家境殷实的夫人们又怎会不懂?
她们之中大多数人出身名门望族,嫁妆丰厚,本就无需仰仗男子过活。
家中男子若遇事手头拮据,往往还得依赖正室妻子出手相助,这不正是证明了她们地位稳固,无可撼动的明证吗?
相较于那些固守旧规的老派世家,蒋璐璐所在的魏府显得开明许多。
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正房们,在争取个人自由与独立的意识上,其实与苏雅并无二致。
蒋璐璐那番煞费苦心的总结,不经意间暴露出一种刻意讨好的姿态,将自己的小门小户背景暴露无遗。
原来,自己不过是她们眼中的一场消遣,方才那份自认为激昂慷慨的言论,已然沦为午后茶会上的调味品,供人玩笑一番罢了。
她冷哼一声,字字锋利地反问道:“你们,可真正理解这背后的道理?失去娘家的庇护,你们不过如依赖大树而生的菟丝子,终日在深宅大院的围困中,虚耗着生命的光景,哪里还谈得上什么自我价值的实现与追求?”
话语掷地有声,震得先前还在窃笑不已的夫人们面色微微凝固,笑容僵在嘴角。
唯有金氏,目光审视着蒋璐璐那略显愠怒的面容,饶有兴致地发问:“夫人既然认为我们的人生如此空洞,不妨分享一下,您出自何方名门?又有哪些令人称颂的壮举?这样,或许才能让您口中的‘价值实现’显得更为具体而生动吧!”
蒋璐璐从容不迫,下巴轻轻上扬,“我在京城繁华之地经营着一家颇为受欢迎的烤肉饼铺,且不说它盈利丰厚,更值得一提的是,在江南遭遇洪灾之时,我还亲自协助魏崇楼为受灾民众输送粮食,从未将自己的命运囚禁于深闺之内。”
烤肉饼铺,对于这些出身显赫的夫人而言,或许不足挂齿,她们各自名下产业繁多,这样的事并不稀奇。
她们更好奇的,其实是蒋璐璐的真实身份。
此言一出,众人相视一笑,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
江南治水之事,她们虽略有耳闻,但更让她们津津乐道的,却是那场简约至极的婚礼。
金氏恍然大悟,轻轻点头:“原来是那位佳人,就是在魏大人丁忧期间,于江南所纳的外室。今日一见,的确让人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