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的情景,无亏的岳父左相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认为这次无亏很难逃脱罪责了,正在想自己女儿的后路。
然而,那个狡猾得像狐狸一样的竖刁见齐国公看着自己,迅速跪下来,叩首说道:
“国君圣明啊!
小人身为臣子,平日里因为要侍奉大公子的母亲长卫姬夫人,所以对大公子多有照拂,彼此之间交往也比较频繁一些。
至于这个送信的人为什么会是奸细,都怪小人一时疏忽大意,没有察觉出来,请国君大人降罪责罚!”
竖刁巧妙地把一部分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但他说得轻轻松松,仿佛这些罪责微不足道似的。
他心中明镜似的,
“整个局势如同一个错综复杂的连环谜题一般,一时之间难以破解。
现在就看国君是否还会顾及那一丝血脉之情了。”
无亏眼含感激地望着竖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禁感叹道:
“先生真是仁义!”
齐国公一听,心中稍微释然,但还是有些疑虑未消,
他再次仔细打量起无亏那持剑而立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不禁怒吼道:
“不肖子!你难道真的想要谋逆弑君不成?
还不快快把手中的剑放下!!”
无亏听到齐国公这番怒斥,如梦初醒一般,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惊慌失措之下竟然用剑指向了齐国公,
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剑扔出老远,
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声泪俱下地哭诉道:
“父亲啊!
请您一定要相信孩儿!
孩儿真的是被冤枉的呀!
孩儿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布包里面装的是布防图,更没有想过要用这把剑来伤害您啊!
这把剑其实是孩儿特意找来献给您的礼物啊!”
齐国公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他强忍着心头的怒气,耐着性子问道:
“即便你是被下人所蒙蔽,遭人陷害,那你平白无故为何要献上一把宝剑呢?
宫廷之中,除了侍卫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得携带兵器,难道你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吗?”
无亏在心里暗暗思索了一番后,下定决心要拼一把。
毕竟,他原本就是出于对父亲的关心和讨好才行动起来的,没想到却得到错误的消息而被陷害。
既然如此,倒不如坦诚相待,或许父亲会理解他的苦衷。
于是,他鼓起勇气说道:
“昨天儿子收到一个消息,得知您今天将在宫内举行一场盛大的武器鉴赏大会,届时将展示各国名匠打造的绝世兵器。
因此,儿子忽然想起自己珍藏着一把世间罕见的宝剑,便想着借此机会献给您,表示对您的敬意。”
话音刚落,整个朝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寂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竖刁和左相站在一旁,听到无亏的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们心中暗自思忖:
大公子难道疯了不成?
怎么会如此愚蠢地自曝其短,承认自己监视、打探君王的行踪和安排呢?
这可是犯下大忌的事情啊!
好容易摆脱通敌叛国的嫌疑,若是仅仅因为携带兵器入宫,可以通过合理的解释来减轻罪责,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被罚俸、禁闭而已。
然而,现在无亏公然透露自己对君王一举一动的窥探,这无疑是一项极其严重的罪名。
被认为是危害政权,如谋反、大逆不道之罪。
尤其是君王子嗣,更有危害君王人生安全,觊觎王位,谋逆之嫌!
齐国公愤怒地咆哮着,声音如同雷鸣一般震耳欲聋:
“住口!你还敢狡辩!
来人啊,立刻把这个言行无状的不肖子给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然后扔回府邸去好好反省!
从今日起,收回羽林卫的管辖权,暂时交由大司马负责管理。
等三公子姜昭回到齐国以后,再将羽林卫交还给他!”
无亏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已。
他俯伏在地,连连叩头求饶:
“父亲,求求您饶了儿子吧!
儿子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说错了话,真的知道错了。
请您千万不要收回羽林卫啊,儿子刚刚接手羽林卫没多久,正准备大力整顿呢。
请父亲给儿子一起机会吧!”
就在这时,左相向身边的一群自己的亲信使了个眼色。
几位士大夫和司马纷纷跪下,齐声求情道:
“国君啊,请您看在大公子并非有意犯错,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犯错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他们磕头如捣蒜,希望能够平息齐国公的怒火。
齐国公本也无意罚太重,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于是怒气平息后道:
“无亏,既然大家都为你求情,那就罚你二十大板长长记性,羽林卫暂时由你代管,等昭儿回来,再交由他负责吧!
这样的安排,你可服气?”
无亏一愣,以为父亲终是顾念父子亲情不忍心重罚他,可没想到还是夺了他对羽林卫的管理权。
代管?哼,姜昭回来还要交给他?休想!
心里极度不服气,可不敢再触怒齐国公,无亏只能磕头谢恩回道:
“服气,服气,叩谢父亲饶恕轻罚之恩。”
“嗯,无亏,这段时日,你就在府邸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亲贤臣,远小人,你府邸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是该清理的时候了,不要什么人都往府邸养着!
你看看你自己都办些什么事!”
齐国公素来知道无亏养着很多谋士,可他本人却是个胸无城府的人,这样难免任人摆布,虽然自己没想过将他当继承人培养,对他要求也不高,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干些蠢事,反而将自己陷入险境。
如果遇到居心不良的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怂恿他,未必不会让他行差踏错!
齐国公摆了摆手道:
“下去吧,下次不可再犯!”
\"是,儿子知错,儿子告退。\"
接着无亏就被侍卫扶着去领罚了。
知道有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以及行踪,他现在看谁都有嫌疑,尤其是自己身边这些与自己最亲近的伶人、仆人。
这时齐国公看到了一旁垂手而立的竖刁,他一怔,有没有可能是竖刁干的?
他可以说是最了解自己日常出行安排和行踪的人。
但转念一想,这竖刁的忠心,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按齐国宫廷规矩,不是宦官的仆役到了十多岁应该离开后宫,而竖刁为了不被遣出宫去,竟把自己给阉割了。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而竖刁不仅毁坏了,还更为极致地断了根儿,就为了不离开后宫,要一直伺候寡人。
他爱寡人超过了爱惜他自身,自己不该怀疑他。
尽管齐国公认为不会是竖刁泄露了君王的行踪,但从此对他身边伺候的人,总是潜意识就会带着点防备和审视。
反而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了嫌疑,于是哪怕是就寝,齐国公也要亲身侍卫随侍在旁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