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刚刚不是不想动手。
而是师吞齐这货实在强的离谱。
那无视大阵,霸道平推的本事,展现出了近乎无敌的蛮横。
师吞齐的确太强了,强到令人绝望。
一国之帅的战力,也的确有资格将绝望作为礼物,赠与他人。
在必死绝境,没得选了,自然该拼命。
可对方这次很明显是冲着自己而来。
以目前信息判断,自己目前对这个北虏大帅该是还有用。
那就证明,自己即便最后被对方掳走,也还有腾挪脱险之机,并非必死之局。
而贸然出手,己方定会出现大量伤亡,还是完全没有意义的那种。
实力差距到了这个地步了,真就不是用量和命去堆能堆出效果的。
而且,自己的实力一旦被师吞齐发现,更将立刻引来滔天麻烦。
考虑到以上种种,苏瑾这才率领众人进入大阵之后,只是催动阵法对抗,却不曾盲目出手。
乃至,他都开始考虑自己被师吞齐掳走后,该如何脱险之事了。
这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实乃穿越至今不曾有过。
能做的努力都已经做了,之前能布之局,也都布下了。
对于师吞齐这把乱入的神经刀,苏瑾现在只能祈祷,那个人可以快些出现。
算算时间,他若是动身了的话,也该到了。
要对付师吞齐这种一国之帅,普通灵藏强者已然起不到作用,能与之抗衡的,便也只有另一位大帅了!
而这一次,苏瑾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命运女神的青睐。
惊翅鸟再次传来好消息。
那个人,他终于来了!
大齐三帅之首,那个之前镇守草原,有他在,真树便入关不了,匈奴便南下不得的男人。
他终于到了!
一点锋芒凝聚,刺透层层空间阻隔。
旋即便有金戈铁马风暴,烈烈袭来,搅得将息骤雨又有欲来之势!
师吞齐回头,血肉巨槊调转枪头,其上恐怖独眼骤然一凝,北虏大帅见到了远方还似一豆的模糊人影。
更加飘渺的,近乎能量解析的感知,也由槊上独眼传到他识海之内。
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人影,而是一尊由金行之气凝聚的钢铁巨人,是一场飞速逼近声势骇人的金属风暴!
“是……唐奇英?他怎么来了?”
“是你叫来的??”
师吞齐没见过唐奇英。
可是和苏瑾有关系,又能造成如此动静,且通过那爆发而出,夹杂体、技二流韵味的强者,师吞齐目前能想到的,便也只有那位大齐的三帅之首了。
这一刻,师吞齐不再犹豫,踏步便朝阵外走去。
什么服从性测试且先不做了。
苏瑾,也暂时不管了。
他的目的若是击杀苏瑾,那现在就能动手。
可偏生,他是要将苏瑾请回霜龙关好生培养,然后解决自己的隐患,这就不好办了。
掳走就跑?这不是师大帅的风格。
那,就去会会来人!
却有一点,得先退出修罗宗护宗大阵。
接下来是高端局,不能浪了。
……
阵外,三百骑北虏精锐已然感知到远处威压,严阵以待。
师吞齐亦保持法相之躯,快速离开大阵,立于军前。
一层又一层【心甲】开始堆叠,手中血肉巨槊收缩膨胀间,正好与【心甲】擂鼓一般心跳声保持了一致节奏。
又伴随着风声,雨声,妖兽不安的低吼之声。
大齐与北虏之帅还未相见,各自气势,于一动一静中,便已碰撞。
片刻。
飓风,已至!
一道快到模糊的影,追星赶月,带起银色慧尾。
与北虏军阵擦边而过,又自铿然一声,收刀入鞘般,急停于修罗宗护宗大阵边沿!
一杆银灿灿盘龙大槊,倏然而现,横于阵前。
便见个面如冠玉中年,身姿挺拔,与北虏众人对峙。
湛银白芒如湖面水色波光涌动,镜子般反射出锋锐涟漪。
唐大帅横槊,与师吞齐对视,头虽未回,温和沉稳声音却起:
“瑾儿,这就是你说的那神经病?
的确够疯的。”
苏瑾此刻,是真生出想要送上一个拥抱的冲动。
“大帅,你终于来了!”
萧姑娘亦远远喊着:“大帅!那人刚刚欺负我夫君!他还欺负我!他差点把修罗宗都拆了!”
这模样,本是该与叉腰跺脚的姿势配合起来,才更显生动形象。
可萧姑娘多精?
可不是撒娇抖机灵的时候,她担心师吞齐一会不顾一切也要伤害苏瑾。
边自说着,却无半点多余动作,拉着苏瑾就躲到顾雁翎身后。
初入灵藏,那也是灵藏!躲在这个老……比自己厉害的女人身后,还是有安全感的。
打不过,抵挡一下总是没问题的吧?
这样一来,又有唐大帅对付那死疯子,便彻底安全了。
顾雁翎其实也有这意思,见得萧姑娘这狐精狐精模样,便也没忍住,嘴角微扬。
聪明就好,她不怕聪明人,就怕那些恃宠而骄的蠢货。
当下右手掐诀,三只本命灵虫蓄势待发,【酆肃之主】法相亦可随时展现。
大阵的操纵权,便不动声色间交给了苏瑾。
是真有一家主母,顶梁柱的风范,镇宅之宝了属于。
却又觉,自己空着的左手,被苏瑾牵住,温柔声音也传到耳畔:“顾姐姐,辛苦了。”
这一下,本就没有介意的顾雁翎,心中便也越发柔软。
却撒娇般低语着:“松……开,这么多人……”
这小女人模样,当真娇俏。
厉啸天尽管方遭师兄离世心中悲切,此刻形势亦是弄得他无比紧张慎重,也被如此场面给惊的大脑出现短暂宕机。
“等等啊,这是怎么个事儿?
不是,顾宗主……她真和苏长老有一腿啊?”
此刻的厉啸天,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
而由太子派来的十名法躯后期武者,也自结成军阵,没有半点松懈,将苏瑾护住。
继而齐齐看向阵外。
他们自然见过唐齐英,此刻也都惊疑。
这位大帅,怎的会来此处?
……
阵外,风尘仆仆的唐齐英,此刻也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来的及时,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苏瑾没事,他已然隐隐视作女儿的萧姑娘也没事,叶叔叔的修罗宗还没被拆掉。
还好!还好!
“蔓儿莫怕,我来替你讨回公道!”唐大帅哄女儿般哄着。
继而,朝前踏得一步。
“唐奇英?”
“师吞齐!”
二帅对峙,王对王!
二人各自代表的,是大齐与北虏两个帝国,此刻各自持槊,争锋相对,绝非江湖门派首领见面那般简单。
一定程度上,他们接下来的相处方式,便代表了两国之间的外交关系。
人的位置一旦高了,很多话便不能乱说了,很多事亦不能乱做了。
“你来北境作甚?你们想与我北国开战么?”师吞齐恨极了这坏了自己大事之人。
“刚灭了真树,现奉圣上之命,镇守北境!此乃为公!”唐大帅横槊,威风凛凛,之前的儒雅气质此刻于战阵之上半点不见。
“你屡屡欺负我家晚辈,对其心怀不轨,欲行龌龊之事。
本帅替晚辈出头,此乃为私!”
如是说着,踏前一步,槊指师吞齐:
“横刀岭乃我大齐境地,我来此有何不可?
倒是你!北国之帅,不曾递交文书便贸然带兵前往我国疆界,到底有何图谋?
师吞齐,你是想代表北国,与我大齐开战么?”
莫要真以为唐大帅老实,被承光帝往死里欺负都无半句怨言,就以为他是个软弱无能之人。
三帅之首的地位,大齐军神的名声,可是实实在在于战场上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外交辞令,鼓舞军心,叫骂胡寇,这些手艺活师大帅一顶一拿手!
师吞齐听的这话,嘴角抽搐,亦朝前踏得一步。
继而下巴微扬,吼道:“叶仁夫!你作为我北国先锋将军,竟与大齐国帅私下约见!你打的什么主意!!”
“叶仁夫!别装死了!也别给本帅打马虎眼!
你,现在便下山,来给本帅一个交代!立刻!马上!!”
其声嘹亮,不显吵闹,却直压群峰,力透山岭,修罗宗所有弟子,便将这质问听的清清楚楚。
大义么?盟友么?外交么?师出有名么?
为帅者,领三军,扬国威!
雄辩也好;诡辩也罢;胡闹,亦无不可。
师吞齐一番质问,看似没回唐奇英方才质问之言,却用心险恶,更生生将局势扳回。
我来大齐境内又如何?国君授我以权,赋我之能,我事后绝无受责之忧。
而你呢?你逞了口舌之利又如何?你现在,可是在勾结投靠了我北虏的修罗宗!
你唐奇英的国君是个什么货色?他饶不饶得了你?回去吃虞家的屎吧!
你就该被自己人给玩死!
可是,唇舌交锋退不了强敌,口齿之利拒不了雄军。
真章,还得于刀锋之下见分晓。
师吞齐盯着唐奇英,一字一句:
“早闻唐大帅威名,乃大齐军神,今日得见倒是好!”
手中血肉独眼巨槊也扬,指向对方,挑衅而笑:“一战!切磋切磋,如何?”
唐奇英亦抬槊,为了不让苏瑾以后再被这疯子惦记着,就得将对方给打疼了。
“那便战!”
语落,兵锋之势暴涨,席卷四下!
二帅,将战!
……
而方才,师吞齐那全力一吼,声动横刀岭。
何人听不见?
却唯独,被叫之人,该是听不见的。
修罗宗宗主秘厅,盖顶仪式大殿之内,半点动静也无。
声音,是传不到这里面的。
却偏偏,那沉睡已久的被叫之人,于此刻突的皱眉。
沉睡中,那梦里的一幕幕,是过往,是回忆。
有青春的悸动,有家国的爱恨,有师尊的看重,有沉重的压力。
有自己那个不争气,骂不听、打不怕的逆子。
有那个自己视为己出,必将大放异彩的好徒儿。
这些梦,构筑了梦中人并不算美好的一生。
而梦,也终有醒时。
“老夫……怎觉得,有人在骂我?”
干涩沙哑声音,轻响于盖顶仪式大厅。
叶仁夫。
缓缓睁开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