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沿江华庭小区地下停车场。
    电梯门开了。
    闻柏声拉着两个行李箱，程子争站在他的身边，提着两个小的硬纸袋。
    看着远处在等他们的四个人，程子争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这件衣服会不会太大了？”
    他在最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冲锋衣，内搭一件宽松的灰色圆领毛衣。
    两件衣服都比他平时穿的大了一圈，似乎是oversize版型的。
    “不会。”闻柏声扭头看了过去，一脸认真。
    “你穿很好看，比我好看多了。”
    “真的？”程子争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你不会是想骗我穿你的衣服才故意那么说的吧？”
    程子争身上穿的是闻柏声的衣服。
    今天换衣服的时候，闻柏声哭唧唧地缠着他，非要他穿这身衣服出门。
    闻柏声正色道：“怎么会。”
    “你穿什么都好看。”
    程子争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凶，“别在这拍马屁。”
    闻柏声垂下眼睛，看着自己身上的深色大衣，轻声道：“我这件也是黑色的，你不想和我穿情侣装吗？”
    程子争觉得有一点好笑，“情侣装又不是指穿同一个颜色。”
    他要是想穿情侣装的话，直接去买就好了，干嘛要费那么大的功夫。
    “可是我想和你穿同一个颜色的衣服，可以么？”
    程子争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烦人精，“现在不就穿一样的了。”
    几人正说着话，注意到来人的身影，陈梦圆朝他们挥了挥手。
    “程哥。”
    赵胜杰打了个招呼，“闻哥。”
    “zane！”王大强也看了过去。
    张欣然今天绑了一个丸子头，她穿着绿色的羽绒服，看上去很俏皮。陈梦圆背了一个包，穿着一身棕色的长款大衣。
    赵胜杰和王大强都穿着蓝色的羽绒服，一个深蓝，一个水蓝，他们还都是黄色卷发，从背影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兄弟。
    赵胜杰是蹭张欣然的车过来的，王大强是自己打车来的。
    六个人终于聚齐了。
    闻柏声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程子争把手里的纸袋递给陈梦圆，“这是我们准备的零食，可以在车上吃。”
    “好，谢谢程哥闻哥。”陈梦圆接过袋子。
    “阿圆，还有我们烤的面包。”张欣然提醒了一句。
    “哦，对！”陈梦圆想起背包里还有东西，连忙拉开链子。
    “你们吃早饭了吗？”她从包里拿出了几个自封袋装着的酥皮菠萝包，给每个人分了两个。
    “这是我和阿然昨晚烤的，刚好可以当早餐。”
    王大强道：“谢谢梦圆。”
    闻柏声顺便把程子争的也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
    “谢谢梦圆姐，刚好我饿了。”赵胜杰笑嘻嘻地接过面包，毫不客气地打开包装，咬了一大口，语气含糊道：“我们该出发了吧？”
    程子争把定位发到群里，“我发了一个地址导航在群里，你们可以看一下。”
    张欣然突然出声，道：“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程子争不解地看了过去，道：“什么问题？”
    张欣然尴尬地挠了一下脑袋，道：“因为我和阿圆的行李箱都比较大，现在我那个车只能载三个人了，四个人的话可能会有一点挤。”
    “所以要有一个人坐你们的车。”
    因为赵胜杰刚拿了驾照没多久，还不敢上高速，所以六个人只有两辆车，一台她的，一台程子争的。
    她的车是五座的，她和陈梦圆都带了大行李箱，把后备箱都塞满了，赵胜杰也有一个行李箱，可怜巴巴地挤在后排脚垫的位置。
    所以后排只能坐一个人了，否则第二个人就没地方放脚了，位置也会比较挤。
    程子争没什么异议，“可以啊，那你们谁要来坐我的车？”
    因为张欣然是司机，所以他的目光落在了陈梦圆、赵胜杰和王大强三个人身上。
    陈梦圆和赵胜杰对视了一眼，双双面露难色。
    陈梦圆挤了挤眼睛：你快去。
    赵胜杰摇头：不行！你去！
    不是他们不想坐程子争的车，主要是他俩太喜欢秀恩爱了，他们真的不想去当大灯泡。
    而且是超级无敌嗷嗷亮的大灯泡。
    王大强一脸状况外，其实他没什么所谓，坐哪辆车都一样。
    但是想到之前给程子争打电话的时候两人的黏糊劲，他又有一些犹豫。
    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在车里接吻吧？
    三人犹豫不决，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的闻柏声突然开口道：“大强，要不要过来坐我们的车？”
    突然被cue的王大强：？
    陈梦圆和赵胜杰同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闻柏声会主动叫王大强，程子争吃惊地看了过去。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对上程子争的目光，闻柏声低头牵住他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前十指相扣。
    程子争的耳朵一烫，默认了他的动作，没松开手。
    陈梦圆和赵胜杰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只准备要幻化成狗的人。
    得了，这就开始秀上了。
    可怜王大强了。
    见王大强没反应，闻柏声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要不要过来坐我们的车？”
    王大强终于反应过来了，道：“好……好啊。”
    旁边的三人纷纷向王大强投去了带着敬意的目光，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赵胜杰：大哥！
    张欣然：勇士。
    陈梦圆：兄弟好走！
    在三人的深情注视中，王大强坐上了程子争的车。
    闻柏声开车，程子争坐副驾驶，王大强坐在了后排。
    *
    刚上高速没一会，车速慢了下来，手机导航的播报声响了起来。
    【前方道路发生拥堵，此次拥堵预计三分钟结束。】
    前面堵车了，车辆移动的速度比人走路的速度还要慢。
    想到闻柏声出门前只喝了一碗粥，程子争从纸袋里拿出了一个菠萝包。
    他刚撕开包装袋就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香味，巴掌大小的菠萝包上面覆满了金黄色的脆酥皮，一看就很好吃。
    “你要吃她们做的菠萝包吗？”
    闻柏声看了一眼，道：“要。”
    程子争递了过去。
    闻柏声的手没动，依旧搭在方向盘上。
    程子争：？什么意思。
    闻柏声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菠萝包，低声道：“乖乖，我想要你喂我。”
    拿着菠萝包的程子争：“……”
    坐在后排看风景的王大强：“……”
    程子争咳了一声，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后排的人。
    王大强似乎没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正在对着玻璃窗极其认真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程子争收回目光，把袋子递了过去，“你自己拿着吃。”
    闻柏声还是没接，语气更低了一些，道：“我在开车，自己吃不方便。”
    程子争啧了一声，“现在又不用开。”
    前面都堵到走不动了，还开哪门子的车。
    闻柏声的睫毛垂了下来，低声示弱道：“乖乖，你最好了，你喂我嘛。”
    空气安静了一瞬，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王大强：“……”
    他往车门处缩了一下，假装自己和空气融为了一体。
    他偷偷摸摸做贼似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背包侧袋里面，大气不敢出一下。
    只要找到耳机，他就可以假装在听音乐，至少不会那么尴尬！
    然而，侧袋里面空空如也。
    王大强：“……”
    把耳机丢在行李箱里是他人生中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不是他不想玩手机，而是他昨晚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也许……还有一点点电？
    抱着侥幸的心理，王大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
    手机电量只剩20％了。
    他心如死灰地继续贴着车窗，开始数树。
    闻柏声动了动唇，又要作妖，“乖……”
    程子争受不了了，连忙把菠萝包递到他的唇边，堵住了他的嘴。
    “不准喊乖乖。”他凶巴巴地威胁了一句。
    闻柏声噙着笑看了他一眼，低头在菠萝包上咬了一小口。
    他咀嚼了几下，眉眼弯弯，一副特别开心的样子，“谢谢老婆喂我。”
    怎、怎么又叫这个了！
    程子争像被烫到一样移开眼睛，耳朵倏地烧了起来，脖子和脸也不能幸免于难。
    在程子争没注意到的时候，闻柏声冷淡地往后排看了一眼，眸色晦暗。
    莫名其妙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王大强打了个寒颤，他的鼻子都快碰到玻璃窗。
    他恨自己不是聋子！
    短短的两分钟，他觉得这辈子的狗粮都要被他吃完了。
    程子争压根就不敢往后排看，因为他自欺欺人不下去了。
    除非王大强眼盲加耳聋，不然不可能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也不知道闻柏声今天怎么了，突然这么……孔雀开屏。
    闻柏声低头咬了一口面包，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程子争一直用后脑勺对着他，怎么都不肯转头。
    看着和袋子齐平的菠萝包，闻柏声轻声道：“老婆，我快吃到袋子了。”
    程子争倏地扭头看了过去。
    他狠狠地瞪了闻柏声一眼，压低了声音，警告道：“别乱叫。”
    也不知道这句话触发了闻柏声的哪个机关，他低垂着眉眼，绕口令似的输出了一大段话。
    “老婆，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老婆？你难道不是我的老婆么？你本来就是我的老婆。”
    句句不离“老婆”两个字。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响彻车里。
    “……”王大强像一只走在路边被他们狠狠地踹了一脚的狗。
    你们还真是如胶似漆！狼狈为奸！夫夫妻妻！
    程子争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句道：“闻柏声，你给我闭嘴。”
    闻柏声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神色还有几分委屈。
    程子争抿了抿唇，把菠萝包往上推了一些，重新递了过去。
    “行了，快吃你的面包。”
    闻柏声往后排瞥了一眼，翘起唇角，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程子争抽了一下嘴角。
    磨叽。
    闻柏声吃得很慢，吃到最后，他抬头看向程子争，笑道：“谢谢——”
    见他又要开屏，程子争拧了一下眉。
    “老婆。”后两个字闻柏声用的口型。
    程子争一愣。
    这两个字几乎没有声音，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里。
    烦人。
    程子争把包装袋丢进了垃圾袋里，在心里抱怨了一句。
    车停了又走，走了又停，王大强无聊地盯着窗前那棵缓慢移动的树。
    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她贴在车窗上，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过来。
    王大强心头一喜，好像看见救世主一样。
    他冲那个小女孩笑了笑，做了一个鬼脸，想逗一逗她。
    许是他那一头黄色头发太特别了，他这么一逗，小女孩吓得扁起嘴巴，哇哇哭了起来。
    对方家长扭头看了过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王大强：“……”
    拥堵解除了，车流又动了起来。
    程子争用湿纸巾擦干净手指，把膝盖上的大衣拉了起来，盖在身上。
    自从闻柏声接手这辆车的第一天起，副驾驶上就总有一件他的外套，有时候是羽绒服，有时候是大衣，每当程子争觉得上面的味道淡了的时候，第二天闻柏声就会换上新的。
    有时候程子争都觉得奇怪，他们这种不用开口的默契是怎么来的？
    昨晚睡得晚，今天上午五点多就爬起来了，看着外面不断变幻的景色，程子争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闻柏声看了他一眼，道：“困了就睡一会。”
    程子争犹豫了一下，道：“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好。”闻柏声温声叮嘱道：“把衣服盖好。”
    睡觉的时候最容易着凉感冒了。
    程子争嗯了一声，把身上的大衣拉到了肩膀以上。
    一低头，冷淡的味道扑鼻而来。
    程子争觉得自己被安全感环绕住了，就好像窝进了闻柏声的怀里。
    闻柏声怎么比安眠药还管用？
    想了好久程子争也想不通这个问题，脑子里纷杂的念头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只剩下这句话，他睡着了。
    看到他们不再秀恩爱，王大强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太紧张，现在一松弛下来，困意铺天盖地涌了上来。
    不知不觉的，王大强也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程子争感觉到车停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没睡醒的困意，“是不是到了？”
    闻柏声道：“没有，还要一个小时。”
    “现在在哪？”光照进眼睛，有一点刺眼。
    闻柏声把手覆在程子争的眼睛上，轻声道：“在服务区，刚才赵胜杰发信息过来说要上个厕所。”
    “你继续睡吧。”他低声安抚道。
    “嗯。”程子争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听到了讲话的声音，王大强艰难地掀起眼皮，想问是不是到了。
    沉重的眼皮勉强地拉开一条缝，他看到前排的人动了一下，是闻柏声解了安全带。
    不过一秒，闻柏声倾身在程子争额头上亲了一下。
    王大强的眼皮猛地一跳，刚张开一条缝的眼睛又瞬间闭上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闻柏声的动作一顿，看了过去。
    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打到他的身上，王大强：“……”
    他现在是该醒着，还是该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