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争一睁眼就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闻柏声不知道去哪了。
    他狐疑地坐了起来，摸了摸身边的枕头。
    凉的，人似乎离开了一段时间了。
    难道去上厕所了？
    程子争从枕头下掏出手机一看，没收到闻柏声的消息。
    奇怪了，平时这个烦人精恨不得一天24个小时都粘在他的身边，有时候连上厕所都会报备一下，现在居然不告而别了。
    盯着屏幕上的“烦人精”三个字，程子争突然笑了。
    因为闻柏声总会在他的身边，有时候就算不在，也会认真地向他报备行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慢慢地习惯了这种粘人，因为被粘多了，他现在也有一点依赖闻柏声了。
    如今骤然不被粘了，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块什么东西一样。
    程子争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蒸橙子：你在哪？
    信息刚发出去没十秒，对方就回了消息。
    烦人精：你醒啦●v●
    烦人精：我在一楼沙发上。
    烦人精：[图片]
    烦人精：我现在上去找你。
    程子争轻勾了一下嘴角。
    蒸橙子：不用，我现在下来了。
    蒸橙子：乖乖坐着等我。
    烦人精：好吧。
    烦人精：等你哦！?????
    程子争把手机屏幕关了，迅速穿好衣服，拿上背包下楼找人。
    他还以为陈梦圆她们都去摘草莓了，结果到了一楼一看，五个人都坐在沙发上。
    不过……客厅几个人的气氛很微妙。
    听到他下楼梯的声音，沙发上的人齐齐看了过来。
    除了闻柏声和赵胜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很不对。
    张欣然猛地咳了几声，好像在掩饰着什么。
    王大强和他对视了一眼就迅速别开了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梦圆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在手机上啪啪啪打着字。
    程子争：？
    为什么都这么看着他？
    难道是他脸上有什么东西？
    “程哥。”乐呵呵的赵胜杰朝他打了一声招呼。
    他两分钟前才从三楼下来，没有赶上刚才那一场狗粮盛宴。
    闻柏声站了起来，走到程子争的面前，替他理了理外套领子，温声道：“睡醒了？”
    他把程子争手里的背包接了过来。
    “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程子争有些不好意思，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张欣然：咦。
    陈梦圆：唷。
    赵胜杰：没眼看。
    王大强：如胶似漆。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闻柏声扭头，冷淡地看了过去。
    “……”四人默默地别开了目光。
    程子争咳了一声，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闻柏声把头转了回来，眉眼中多了几分温柔，“嗯？什么怎么了？”
    程子争压低了声音，道：“我怎么觉得他们刚才看我的眼神有一点奇怪。”
    “怎么会。”闻柏声的神色不变。
    “你看错了。”
    程子争道：“真的？”
    “嗯。”闻柏声一脸真诚，不像说谎的样子。
    程子争把目光移向沙发上的众人，语气有些抱歉，“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王大强连忙道：“没事没事。”
    程子争道：“那我们现在去摘草莓？”
    “好啊。”张欣然的眼睛里多了笑意，来之前她就在期待摘草莓了。
    陈梦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现在走吧？我刚才问了那个老板，草莓园就在前面几百米的位置。”
    赵胜杰惊讶道：“那么近？那我们走路过去就可以了。”
    程子争叫住了他们，“草莓园里会有蚊虫什么的，大家喷一点花露水再去吧。”
    听到这句话，不用程子争开口叫他，闻柏声默契地把包里的花露水翻了出来，递给了身边的女生。
    沿城的冬天也有蚊子，这里有山又有水，就更多蚊子了。
    程子争是容易招蚊虫的体质，加上皮肤白皙，要是被咬了，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
    所以出门前，闻柏声特意往包里放了一瓶花露水。
    看到闻柏声的动作，程子争挑起一抹笑意，垂在身侧的手指很轻地勾了一下他的尾指。
    这人怎么那么懂他。
    闻柏声不动声色地反扣住程子争的手，眸子里多了几分笑意。
    他们的肩膀挨着肩膀，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地牵手。
    “谢谢程哥。”
    “谢谢闻哥。”
    张欣然往自己和陈梦圆的脚踝处喷了一些，防止蚊虫叮咬裤子和袜子中间裸露的皮肤。
    喷完后，她把瓶子递给了王大强。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花露水的味道，赵胜杰夸张地哇了一声，“程哥好像妈妈一样贴心。”
    程子争嗤了一声，笑道：“什么比喻。”
    “快喷吧，喷完了我们还要喷。”
    传了一圈，花露水又回到了闻柏声的手里。
    他弯下腰，细心地在程子争的脚踝处喷涂了一些。
    “脖子上也喷一点。”闻柏声直起了身体，示意程子争把身体背过去。
    程子争依言转了过去。
    冰凉的花露水喷到了后颈上，程子争忍不住颤了一下。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轻轻地替他涂抹均匀，离开前，手掌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你——”程子争耳朵一烫，扭头看了过去。
    不经意地瞥到闻柏声脖子上那一块特别扎眼的吻痕，程子争脸上的表情一愣。
    他刚才只顾着说话，都没注意到闻柏声身上的衣服换了，也没注意到他的脖子上的红痕。
    感觉到程子争的目光，闻柏声心中暗道不好，但脸上还是那副无辜的表情，“怎么了？”
    程子争扭头看了看四周，几人的视线不在这边，他咬牙道：“别装。”
    “你为什么要换这件圆领的卫衣？”
    闻柏声脸上的表情更加无辜了，“因为我刚才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把毛衣的袖子弄湿了。”
    “你故意的。”程子争不用想都知道。
    洗手能把袖子弄湿到穿不了？敢情他是把整只袖子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是吧？
    而且他记得他咬得并没有那么红，只是轻轻地吮了一口，闻柏声肯定偷偷加工过。
    怪不得闻柏声非要掀开衣领子，强迫他在脖子上咬一口，还说什么要留下爱的痕迹，原来就是为了秀恩爱。
    他就说为什么他们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原来是闻柏声搞的鬼。
    他清清白白的好名声全让闻柏声给败坏了！
    程子争狠狠地瞪了一眼闻柏声脖子上的印记。
    这人也好意思带着吻痕到处招摇，一点都不要脸。
    *
    草莓垄之间的路很窄，窄到只能允许一个人经过。
    程子争走在前面，时不时弯腰蹲下，摘下大颗的红草莓放进篮子里。
    闻柏声提着红色小篮子，像一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沉默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别生气了。”
    程子争扭头瞪了他一眼，下巴朝另一边扬了一下，“你去那边，不许跟着我，”
    闻柏声委屈地耷拉下眼皮，道：“乖乖。”
    程子争脸上的表情冷硬，“我数到三，你不去的话，我就过去了。”
    他今天一定要给闻柏声一点颜色瞧瞧，这家伙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三——”
    “二——”
    盯着程子争的眼睛看了一会，见对方是铁了心不想让他跟着，闻柏声的嘴角垂了下来，“好吧。”
    “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他朝程子争指的那个方向走去，时不时回头看程子争一眼，离开的背影很受伤。
    二十分钟后。
    美美地拍完了几张照片，看着只有几个草莓的空篮子，张欣然开始了她的偷盗计划。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陈梦圆的身边，趁她低头摘草莓的间隙，偷偷地把她篮子里的草莓往自己的篮子里运了一些。
    发现自己篮子里的大草莓少了好几个，陈梦圆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张欣然心虚地收回爪子，开始四处张望起来，“诶，怎么没看到程哥他们。”
    “他们去哪了啊？”
    因为刚好是周末，来这里旅游的人还挺多的，估计还有附近的人带着小孩过来玩，一大片草莓垄都是人，实在是分不清谁是谁。
    一时半会，张欣然还真没看到程子争的身影。
    “不是。”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我真看不到程哥了，他去哪了？”
    闻言，陈梦圆往四周看了看，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朝那个方向努了努嘴，“那个不就是。”
    张欣然看了过去。
    看清楚了那是谁，她的嘴角一抽，道：“你的眼睛比我还不好使，那是闻哥啊，我在找程哥。”
    “这还不简单啊。”陈梦圆顺着闻柏声的目光看过去，在人群中找到了某个黑色的身影。
    她指给张欣然看，“喏，那个。”
    “他旁边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孩。”
    顺着陈梦圆指的方向，张欣然眯了一下眼睛，还真的看到了程子争。
    “还真是哎，你眼神怎么这么好使啊。”
    陈梦圆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神秘一笑，道：“不是我的眼神好使，是闻哥。”
    张欣然下意识看向了闻柏声的方向，并没有发现什么。
    她转头看着陈梦圆，不解道：“啊？什么意思？”
    陈梦圆很轻地笑了，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没发现吗？只要人群中有程哥在，闻哥的目光永远是看向他的。”
    “真的假的？那么神？”
    张欣然不信邪，又看向了闻柏声的方向。
    果然，顺着闻柏声朝着的方向，她看到了程子争。
    *
    程子争一回头，看到闻柏声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就站在那里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这边。
    沉默了几秒，程子争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分钟前。”趁着说话的间隙，闻柏声走近了一步。
    程子争掀起眼皮，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干嘛？”
    别以为他没看见。
    闻柏声的眼睑垂了下来，他把篮子递给程子争看，里面只有几个不太红的小草莓，他的语气有几分可怜，“我不会挑。”
    “那边也没有很红的草莓。”
    程子争：“……”
    这人一天到晚嘴上就没有一句真话。
    不会挑？挑个草莓有什么难度吗？六岁小孩都会吧。
    再说了，如果闻柏声真的不会的话，那上次是谁给他挑了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呢？
    “烦死了。”程子争嘟囔了一句，对闻柏声道：“过来吧。”
    闻柏声低头勾起嘴角，乖乖走了过去。
    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程子争抬手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一下，“你笨死了。”
    撒谎也不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闻柏声嗯了一声，轻声道：“我太笨了，所以要乖乖教我。”
    程子争切了一声，“你还要我教啊？你上次不是给我挑了一颗最好的草莓吗？”
    听到这句话，闻柏声脸上的表情一僵，他都忘记还有这件事了。
    难得在他脸上看到怔愣的表情，程子争觉得有点好笑。
    他把头转了回去，不想理会闻柏声，继续专注摘草莓。
    看着程子争往前走了几步，闻柏声跟了上去。
    既然程子争没有赶人，那就是默认让他跟着。
    刚挑了一颗通红的草莓放进篮子里面，程子争感觉到衣服的下摆被拉了一下。
    “？”他扭头看了过去。
    这人又作什么妖？
    闻柏声把手上的大草莓递了过去，“这是我挑的。”
    程子争挑了一下眉，接了过来，掌心里的草莓确实又大又红。
    奇怪了，他刚才怎么就没看到这颗？
    程子争看了闻柏声一眼，语气有几分揶揄，“给我啊？”
    “嗯。”闻柏声乖乖点头。
    面前的高大的身影低垂着脑袋，有一点像做了错事的大狗狗。
    程子争的嘴角翘了起来，语气漫不经心，道：“那我等一下出去就吃这个。”
    闻柏声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轻声道：“你不生气了？”
    程子争嗤了一声，“要是天天生气，那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他有什么办法呢，每当他想要生气不理闻柏声，想给对方一个教训的时候，他总是狠不下心来。
    闻柏声突然道：“可以重新说一遍刚才的话吗？”
    程子争看了过去，“嗯？说什么？”
    “你就问我‘过来干嘛’，我重新说一遍理由。”
    程子争不解道：“干嘛？又想耍什么花招？”
    “你说了就知道。”
    程子争哼了一声，“我才不说，幼稚死了。”
    闻柏声小声道：“乖乖，你最好了。”
    “我把篮子里的草莓都给你。”
    程子争啧了一声，“行了，谁要你篮子里那几个歪瓜裂枣的。”
    闻柏声垂下浓密的睫毛，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委屈。
    “你烦死了。”
    程子争看了闻柏声一眼，懒散地开口道：“你过来干嘛？”
    “我想你了。”垄间拂过一阵风，那几个字顺着长风飘进到了程子争的耳朵里，在他的心里掀起了一片涟漪。
    下一秒，他看到闻柏声拉住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晃了一下，“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傻子。”程子争骂了一句，却没开口让闻柏声松手，默认让他牵着自己的衣角。
    *
    摘完草莓回来，众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因为他们今晚要在院子里烧烤。
    众人的分工很明确，陈梦圆和张欣然洗菜和水果，王大强和赵胜杰负责把菜串进竹签里，闻柏声和程子争则负责腌肉和起炉子烧炭。
    晚上七点半，天黑了起来，他们围着圆桌而坐，旁边是一个烧烤架子。
    因为周围都有围墙，上面有一个小木棚，穿着羽绒服吃着烧烤，不仅不冷，反而暖洋洋的。
    看到闻柏声给他自己倒了第二杯啤酒，程子争问道：“你酒量怎么样？”
    闻柏声认真回答道：“不好。”
    程子争抽了一下嘴角，“……那你还喝那么多。”
    “因为今天我开心。”
    程子争道：“你……平时几杯会醉？”
    “半杯。”
    程子争：“……”
    你这都超过了多少了。
    “开心也不许喝了。”他把闻柏声面前的杯子抢到自己跟前。
    闻柏声突然轻声道：“乖乖，要是我喝醉做了什么，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闻柏声敛下眼皮。
    “我喝醉了之后做了什么，我自己也会忘的。”
    “真的？”程子争闻到了一阵阴谋的味道。
    闻柏声这是在提前为自己做坏事找好借口？他不会想趁着醉酒的借口做什么坏事吧？
    其他人边吃边聊，王大强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赵胜杰看向身边的张欣然，突然道：“哎，欣然姐，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和程哥还有梦圆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三个的关系更好。
    闻言，程子争和陈梦圆都看向了张欣然，一脸沉默。
    “我们三个吗？”张欣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我们仨认识的那天一起进了警察局。”
    赵胜杰瞳孔地震：“啊？”
    就连闻柏声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前男友是个人渣，他染上了网赌，我不借钱给他，要和他分手，他就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硬要把我拖上车。”
    赵胜杰道：“那……那当时没人阻止吗？街上没人吗？”
    张欣然笑了一下，“有啊，当时很快就有人围了上来，但是他冲路人亮出了我们俩的情侣照和之前拍的视频，说我俩只是情侣吵架，还说我只是喝醉了发疯。”
    “当时没人帮我，有的单纯以为我是发酒疯，有的害怕我们只是情侣吵架，怕自己多管闲事。”
    “就在他要把我拉上车的时候，一个女生冲上来拽住了我的手，不让他把我拉走，那个人渣很生气，挥拳要去打那个见义勇为的女生，这时候一个男生冲了上来一拳打倒了那个人渣。”
    说到这里，张欣然的脸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那个女生就是阿圆，那个男生就是程哥。”
    “好啦，我说完了。”
    赵胜杰动了动唇，一脸抱歉道：“欣然姐，对不起，我不应该问这些的。”
    他只是好奇而已，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引起张欣然的伤心事。
    张欣然摆了摆手，道：“哎呀，这有什么的，远离了他，姐的人生顺利了不少呢。”
    “不说这些晦气的事了。”她把杯子举了起来，看向陈梦圆和程子争，轻声道：“敬我的好朋友。”
    陈梦圆和程子争对视了一眼，也把手边的杯子举了起来。
    赵胜杰垂下了脑袋，放在桌上的手指往后缩了一下。
    看到他这个窝囊的样子，张欣然瞪了他一眼，“还愣着干嘛？把杯子举起来啊，还要我三催四请吗？”
    赵胜杰猛地把头抬了起来，眼睛一亮。
    “敬我的好朋友！”
    四个杯子在半空中轻轻地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咣当声。
    闻柏声看着程子争的侧脸，忍不住轻声笑了。
    程子争看了过去，“怎么了？”
    “没。”闻柏声摇了一下头，眸子里的笑意不减反增。
    少年时的程子争就很耀眼，带领的篮球队一直都是年级第一，现在的他一如既往，是一个很好的队长。
    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赵胜杰偷偷低头抹了一下眼泪。
    他以前总觉得程哥和两个姐姐的关系比较好，她们是嫡员工，而他是庶员工，总害怕有一天自己有一天会被发卖，被他们踢出队伍。
    他知道自己笨笨的，人不够聪明，也不怎么会察言观色，他不像梦圆姐那么厉害能编剧本，也不像欣然姐那么讨人喜欢，唯一的优点就是会一点拍摄，但这个程哥也会，甚至比他厉害多了。
    但是他真的很想留在小团队里，和他们一起工作。
    因为和他们在一起真的很自由，很开心，他们三个都是很好的人，程哥像个大家长一样关心他们，隔一段时间就会邀请他们到他家吃饭，梦圆姐不嫌弃他笨，会时不时提点一下他，还会安慰他，欣然姐虽然嘴上嫌弃他，但是看到什么好东西都会给他带一份。
    他们让他有一种家的感觉。
    赵胜杰偷偷抹了一下眼泪。
    好了，现在他放心了，他不会被发卖了，因为他也是他们的好朋友。
    “zane！”坐在旁边的王大强突然呜呜呜哭了起来，他刚才一直没说话，就坐在旁边给自己灌了好几杯酒。
    程子争：？
    闻柏声拧眉看了过去。
    他不会是想借着酒劲要和程子争诉衷情吧？
    其他三个人吓了一跳，还以为王大强是觉得自己被忽略了才哭，连忙安慰了他几句。
    王大强趴在桌子上，断断续续道：“zane……你……不是问我……当时为什么要和我的网恋女友分手吗？”
    听到这句话，闻柏声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程子争：“啊？”
    沉默了好一会，他终于想起来了。
    临近毕业的那一年，王大强谈了一个网恋女友，据说对方是个很温柔的女孩，一年后，他回国了，有一天给王大强打视频，不经意间提到这件事，对方却一直支支吾吾不说话，只说是分手了。
    程子争：“她怎么了？”
    王大强倏地直起了腰，拿起桌上的杯子，又咣当一声把杯子放了下来，“他、他是个男的！”
    程子争：？
    闻柏声：？
    张欣然：啊？
    赵胜杰：啊？？？
    陈梦圆：啊这，好男同小说的走向。
    王大强又哭了起来，“我很喜欢他……但我不是gay啊！”
    程子争扶了一下额头，轻声道：“大强你醉了。”
    再说下去，说不定他明天醒来就真的不想活了。
    赵胜杰站了起来，“那个……我……我先送他上楼吧。”
    他拍了拍王大强的肩膀，把人扶了起来，“走了，强哥。”
    “no！no！no！”王大强在他怀里疯狂挣扎，叫得撕心裂肺。
    “卧槽——”赵胜杰扶不住了，就在他差点被王大强带倒的时候，一只胳膊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与此同时，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一轻。
    闻柏声把王大强架了起来。
    “我不走！我……不走！我不是gay！”王大强呜呜呜大哭。
    听到他的话，闻柏声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很复杂，他抿了一下嘴唇，看了看程子争，又低头看了一眼醉酒的人。
    程子争没理解闻柏声那个眼神，他站了起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坐着就好了。”
    闻柏声对赵胜杰道：“我们扶他上去吧。”
    “好。”赵胜杰点了点头。
    两个人架着王大强上去了。
    几分钟后，两人回来了。
    看到闻柏声的表情有一点不对劲，程子争低声道：“怎么了？”
    闻柏声垂下眼睛，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有一点头晕。”
    他需要花一点时间来消化刚才那个消息。
    王大强对当gay那么抵触……那他跟程子争是不是根本没在一起过？
    一直以来都是他误会了？
    可是王大强为什么在他面前炫耀他和程子争穿同一件衣服？王大强为什么要在厕所对程子争说什么“爱意”？这也是他听错了吗？
    见闻柏声一直垂着头，程子争蹙眉看了他一眼，“你醉了吗？”
    “嗯？”闻柏声的眼睛一瞬间多了几分迷离，覆盖了刚才的清明，“好像有一点。”
    五分钟后，闻柏声的醉酒发作得更厉害了，他几乎整个人贴在了程子争的身上。
    “我扶闻柏声上去。”程子争把闻柏声的胳膊搭在他的肩上，朝张欣然她们道：“等一下你们吃完可以跟老板说一声，让他找人来收拾就好了，他说有专门的人手负责清洁。”
    陈梦圆点了一下头，说了一声好。
    程子争扛着醉了的人上楼了。
    但是张欣然和陈梦圆在后面看得很清楚，闻柏声的脚步稳健，在程子争差点撞上桌子的时候还伸手护住了他的腰。
    他的行为一点都不像一个喝醉了的人。
    她们对视了一眼，在心里给程子争点了一盏蜡烛，祝他好运。
    *
    “快到了，你等一下。”程子争把人扶了进来，用脚关上了房门。
    在距离床还有两步的地方，他一时不稳，带着闻柏声扑通倒在了床上。
    “乖乖……”
    闻柏声仰躺在床上，眼神有一些凌乱。
    他在思考如何在不经意间套取程子争的话。
    程子争支起了身体，但没从闻柏声的身上下来。
    “喂。”他把手撑在闻柏声的两边。
    闻柏声嗯了一声，抬手搂住面前的人，把人拉了下来，“程子争，你是不是最喜欢我？”
    程子争道：“干嘛？”
    闻柏声身上有酒气，但是并不重，淡淡的酒味交融在清冽的香味中，勾得程子争的心有一点痒。
    闻柏声垂下眼睫，敛去了晦暗不明的情绪，低声道：“程子争，我好爱你。”
    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程子争轻声叫了他的名字，“闻柏声。”
    “嗯？”闻柏声抬眼看了过去。
    “你是真醉还是装醉？”他不信闻柏声会醉成这个样子，肯定有演戏的成分在。
    “我没醉。”闻柏声把程子争的手牵到他的唇边，蹭了一下，眼神中带着几分迷离和茫然。
    程子争：“……”
    看到闻柏声这副模样，他又犹豫了。
    就算是装的，也应该有一点真的吧？
    程子争从闻柏声的身上离开，坐了起来。
    “闻柏声。”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支支吾吾道：“我……我问你几个问题。”
    程子争不想趁人之危，但是这些问题他憋在心里很久了，如果现在不问，闻柏声完全清醒的时候他就更问不出口了。
    “我不想和你吵架，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我不会逼你。”
    闻柏声：“嗯？”
    程子争垂下眼睛，目光沉沉地盯着雪白的床单，过了好一会，他颤动着嘴唇，轻声道：“你……为什么要给公司取名叫百成？这个名字有没有什么别的寓意？”
    闻柏声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程子争捂住了嘴。
    “算了，我、我还是先不问这个了。”
    这个问题还是留到最后再问吧，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最后的底牌。
    程子争深吸了一口气，“你……你那个前男友……他长什么样子？”
    闻柏声一愣，脸上多了几分迷茫。
    这次是真的迷茫。
    什么前男友？
    程子争却误以为他是被揭穿后的心虚。
    他抿了一下嘴唇，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你不用藏了，我都知道了。”
    “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个你送围巾给他的前男友。”
    闻柏声：？
    他的眸色一沉，眼底里的晦暗情绪疯狂涌动。
    程子争都知道了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究竟是谁跟他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让他误会了？
    见闻柏声蹙着眉头不说话，程子争的心坠了下去，“你、你跟你的前男友还有联系吗？”
    刚说完那句话，他又迅速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觉得毕竟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你可以保留隐私不跟我说以前的事，但是你不能还想着那个前任，不能脚踏两只船。”
    说着说着，程子争忍不住红了眼睛，他很想抓住闻柏声的领子，告诉对方“我不允许你喜欢别人”，但是又怕闻柏声对方会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愿意赌。
    闻柏声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茫然。
    他什么时候脚踏两只船了？为什么程子争会这样觉得？
    盯着闻柏声的脸看了一会，程子争抿了抿唇。
    他说了那么多，闻柏声居然还保持着沉默，一句解释也不肯说。
    “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程子争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他背对着闻柏声躺了下来，拉起被子盖过头顶。
    知道他又误会了，闻柏声立即坐了起来，拍了拍被子下面鼓起来的地方，“乖乖，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被子下的人语气很闷，“别碰我，我要睡觉了。”
    这时候不说清楚，以后会更麻烦。
    闻柏声强硬地掀开被子。
    “干嘛？你好烦！”程子争坐了起来，他的眼睛红了。
    看到他通红的眼睛，闻柏声脸上的表情一愣。
    他轻轻地牵住程子争的手，低声道：“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好啊，你解释。”程子争咬牙别开了眼睛，语气冷硬道：“我看你能解释什么。”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硬气，他推了一把闻柏声的肩膀，“你……你为什么要留着那条围巾？！”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扎在他心里最深的刺。
    闻柏声轻声道：“什么围巾？”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要装傻？！
    程子争愤恨地瞪了闻柏声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衣柜里有一个礼盒，里面装着一条围巾。”
    “你整天说什么爱我，说什么最喜欢我，结果你还留着那条围巾。”
    闻柏声脸上的表情一滞，“你先告诉我，是谁跟你说我有前男友的？”
    程子争顿了一分钟，缓慢地说起了往事，“我刚赚到钱的时候，回来过一次，那时候我想找你道歉，想找你复合，那天我碰上了齐通海，他说刚上大学的时候遇到你给那个围巾哥买礼物。”
    齐通海就是那个高中同学。
    “我还翻了你学校的校园墙，他们都说你有对象了。”
    程子争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做这些蠢事……很可笑吧？”
    “这么多年了，我谁都没喜欢，只喜欢你一个人。”眼泪叭嗒掉了下来，他看着闻柏声，眼睛通红，“你为什么要喜欢别人？”
    “别哭了。”闻柏声手忙脚乱地替他擦着眼泪，心都快要碎了。
    他又心疼又开心，心疼面前的程子争掉眼泪，又心疼从前那个难过的程子争，恨不得把自己打一顿给对方泄愤。
    开心是因为他没想到他家乖乖居然那么喜欢他。
    “我都告诉你好不好？我把事情全告诉你，别哭了。”
    程子争挡住了闻柏声的手，不要他擦，自顾自擦干了眼泪。
    他觉得自己丢人死了，“我……你根本就没醉，等一下你又骗我，你最会骗人了。”
    “我保证，我接下来的话都是真的。”
    闻柏声举起了三根手指，“我要是骗你，我不得好——”
    程子争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
    他瞪了闻柏声一眼，心里却突然轻松了一点，“那你说吧。”
    既然闻柏声愿意跟他解释，还给他擦眼泪，那就说明在闻柏声的心里，他是更重要的，比那个围巾哥前任重要。
    闻柏声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哑，道：“我衣柜里的那条围巾，确实是我大一的时候买的，我那天确实碰到齐通海了。”
    程子争的心一沉。
    好了，确实有这件事，人家没编排他。
    “那是我在网上接单写程序赚的第一笔钱，我想买围巾送给我男朋友，当作他的生日礼物，因为我听说他那边的冬天比沿城冷很多，还会下雪。”
    程子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想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奈何说出来的字都是颤的，“哦……想不到你们还异地恋。”
    呵，还真是一个令人感动的爱情故事，可惜故事的两个主人公是他的男朋友和对方的前任。
    闻柏声道：“可惜当时我没把围巾送出去。”
    程子争倏地抬头，“所以你就一直留着这条围巾，想找个时间送给他？”
    一留就留了那么多年？！还真够长情的。
    “嗯。”闻柏声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程子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过了好一会，他的肩膀颓了下来，艰涩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是说……你的前男友。”
    看到闻柏声翕动的嘴唇，程子争忍不住在心里默念。
    如果闻柏声能哄一下他，说那个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根本不如他，那他就不生气了。
    只要闻柏声说最喜欢他，他以后再也不提这个人了。
    如果……还没等程子争在心里如果完，闻柏声开口了。
    他盯着程子争的眼睛，轻声道：“他是一个好看又优秀的人。”
    从第一眼就觉得他很好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然后被他的善良、自律、认真吸引，从此以后眼睛里只有他的耀眼和优秀，再也看不见别人。
    “我很欣赏他，也很喜欢他。”
    程子争：……呵呵，评价还挺高的。
    好看、优秀、喜欢、欣赏。
    这几个词他听过闻柏声用来形容他。
    行啊，共用一套模板来哄不同的男朋友。
    闻柏声真行，行的不得了。
    心头倏地蹿起了一把火，噼里啪啦炸开了花，把他最后一点理智烧没了。
    程子争现在压根思考不了任何问题，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件事。
    闻柏声在他的面前夸那个前任围巾哥，夸他好看，说他优秀，说欣赏他，还说喜欢他。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小心翼翼地把心捧给对方，结果却被踩在地上狠狠地蹍了几脚，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他一把揪住闻柏声的领子，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恨不得立刻和对方打一架，“那么高的评价啊？要不要我给你那个好看又优秀的围巾哥腾个地？”
    他心里难受，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尖刺，“既然他那么好，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你找我干嘛？！”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程子争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把。
    “闻柏声你真行。”他脱力松开了手里的领子，失落地垂下脑袋，自嘲地笑了。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就在一分钟前，他还在心里想着给闻柏声找台阶，结果就等来了这样的回答。
    看着程子争这副模样，闻柏声忍不住红了眼睛，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程子争的鼻子一酸，使劲推闻柏声的肩膀，在他怀里挣扎。
    “你给我滚！”
    “别碰我！”
    程子争的肩膀颤了一下，他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样，在闻柏声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闻柏声什么意思啊，心里想着别人还跟他复合，现在还在他的面前夸别的男人，连哄一下都不愿意。
    还整天说什么最喜欢他，结果留着那条围巾当念想。
    闻柏声把他当什么了？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吗？
    他再也不要理闻柏声了。
    任凭程子争怎么挣扎，闻柏声都不肯放开他。
    “我的公司为什么要叫百成，因为我想用这个名字激励自己，只有赚到了很多钱，我才有资格和能力追回我喜欢的人。”
    程子争脸上的表情一愣，停下了动作，“你……你什么意思？”
    见他不再挣扎，闻柏声把人松开了一些。
    他低头替程子争擦了擦眼尾的泪水，“我去英国找他，却看到他和另一个男人并肩走在路上，我以为他真的不要我了。”
    “我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不需要我了，所以离开了。”
    “可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那年冬天我应该陪在他身边的。”
    “这么多年了，我只有一个男朋友。”
    “他叫程子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