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传来很大的一声动静,好像是地板和椅子腿摩擦发出的尖锐声音。
下一秒,程子争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闻柏声走出了办公室。
“乖乖,你现在在哪?”和他的脚步声不同,闻柏声的声音很轻。
他在努力安抚对方的情绪。
程子争低声道:“我……现在在门口。”
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造成误会,他连忙补充了一句:“我没开门,我现在在家里。”
闻柏声轻声道:“老婆,你先去沙发上坐着好吗?”
“好。”程子争把手从门把手上松开。
他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去。
闻柏声继续道:“你看到我的外套了吗?就在沙发上。”
“嗯?”程子争低头一看,靠手的地方确实搭了一件外套。
闻柏声循循善诱,道:“衣服口袋里有一个东西,你可以把它拿出来吗?”
程子争把手伸进口袋,从里面翻出了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
“糖?”
电话那头传来了闻柏声温柔的声音,“乖乖今天特别棒。”
“这是给你的奖励。”
看着手心里的水果糖,程子争的睫毛颤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他垂下眼睫,道:“那……那我现在吃。”
透明的塑料糖纸被剥了下来,他刚准备把糖纸丢掉,突然想到了什么,程子争的手又收了回来。
程子争把糖纸装进了口袋里。
他的糖纸都是闻柏声处理的,他要等闻柏声回来交给他。
对面传来了车启动的声音,“蛋挞在你身边吗?”
程子争低头看了一眼挨着他打瞌睡的蛋挞,“它在我旁边。”
闻柏声嗯了一声,“先让它陪你一会好不好?你可以给它顺顺毛,或者喂它一点零食。”
“哦。”程子争伸手摸了摸蛋挞的脑袋,嘴里都是橘子的味道。
下一秒,毛绒绒的脑袋凑了过来,蛋挞蹭了蹭他的掌心,挪动肥硕的屁股,贴得更近了一些。
程子争的心一下软了。
“程子争,不管她跟你说什么,都不要开门,不要出去,也不准伤害自己,知道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闻柏声沉静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程子争张了张嘴,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字:“好。”
闻柏声的声音低了下来,“老婆,我很快就回来了。”
“在你吃完这颗糖之前,我一定回家,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程子争的喉咙很干,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沙哑,“我等你回来。”
闻柏声道:“我现在要打电话报警,要挂一下电话,你等我一会好吗?”
“好。”程子争乖乖地应了一声。
电话刚挂断,门铃突然响了。
程子争抿了抿唇,看向了门口的方向,但是没动。
外面那个不速之客似乎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是不被欢迎的,仍然在不知疲倦地按着门铃。
铃声持续响了一分钟才停。
安静了没两秒,不锈钢门突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有人狠狠地砸了一下门。
很快,程子争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那个陌生号码,沈秀珠打过来的。
铃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聒噪。
程子争直接把它挂了。
不过半秒,电话又打了过来。
沉默了片刻,程子争接了,把录音也打开了。
“你个死贱种终于舍得接电话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家。”
“有胆子拉黑我,没胆子出来见我啊?!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知道吗?”程子争开口道:“外婆去世在临终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念着你的小名,说你小时候可听话了,她还后悔是不是自己没教育好孩子。”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但是没几秒她又恢复了那副刻薄的语气,“呵,所以呢?你以为我在乎吗?”
程子争揉了揉蛋挞的脑袋,沉沉地盯着地板,道:“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可惜你一如既往的死性不改,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秀珠冷嗤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就闭嘴,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明天之前打十五万到我账户上,不然下次我可就不止来敲门了。”
程子争的声音很平静,“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钱了。”
沈秀珠没想到他居然拒绝自己,声音尖了许多,道:“你敢?!”
程子争面无表情道:“没什么不敢的,我之前替你还了你欠的七百四十三万,又给了你七十多万,这些钱已经够多了。”
也足够送你进监狱了。
“程子争,我是你妈!你是我生的,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给我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程子争冷笑了一声,“你生了我,却又不养我,从小教我的人是外婆,你有什么资格当我妈?”
沈秀珠哼了一声:“如果没有我这张脸,你以为你能当上网红吗?如果不是我,你能过上今天这种好日子吗?”
程子争道:“小时候我被程家的人锁在花园里,被一只比我还高的狗追的时候,你在哪?你只会指责我为什么不给你争面子,为什么不留在程家继续当你的固定饭票。”
他攥了攥拳头,任由指甲嵌进皮肤里,眸子里都是冷意,“当初你明知道我的成绩好,却非要带我出国,还用外婆威胁我,闹着要自杀,说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逼我和闻柏声分手。”
“后来我们去了英国,外婆的术后恢复要很多钱,你带着所有的钱跑了。外婆去世了,我在异国他乡一分钱都没有,几乎要去当流浪汉的时候,你又在哪?”
他的声音寒冷彻骨,“在你眼里,我不过只值500英镑而已。”
沈秀珠丝毫没有愧疚,冷笑道:“真不愧是程家耀的种,你和你爸一样薄情寡义——”
程子争打断她的话,“我谁都不像,别来恶心我。”
闻柏声说了,他和他们一点都不像。
“你就不怕我跟别人说你那些丑事?”她的嗓音中带着阴森的冷意,还带着一抹隐隐的得意,似乎是知道对方一定会因此妥协。
程子争不屑地嗤了一声,道:“那你去告诉别人好了,我一点都不在乎。”
沈秀珠咯咯笑了起来,“你那个有钱的男朋友知道你是小三的儿子吗?你说要是我去他公司楼下搞个农药喝一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男朋友是狼心狗肺的私生子,也不知道他公司的人会怎么看他,会不会戳他的脊梁骨的啊?”
听到这句话,程子争突然笑了,“他知道。”
“我的所有不堪,他都知道。”
“他一点都不在乎。”程子争一字一句道。
抓在手里多年的摇钱树忽然脱离了她的控制,沈秀珠倏地变得怒不可遏,“程子争,我警告你别逼我,否则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光脚可不怕穿鞋的。”
手机发出嘟的一声提示,程子争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他低头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闻柏声一直在打电话给他。
“你要曝光就去曝光好了。”他已经没有耐心和沈秀珠纠缠下去了,不然他的男朋友要担心了。
“你信不信我——”沈秀珠还想再说什么。
程子争冷声道:“你如果要死就自己去死,我才不会和你一起死。”
他现在有家了,有人很爱他。
春天的时候闻柏声会给他买花,他们会去公园野餐,夏天的时候他会躺在闻柏声的腿上吃西瓜,等到了夏天的尾巴,秋天快来的时候,他们会太阳落山的时候牵手回家,在一年最冷的日子里,他们会黏糊糊地贴着对方,在厨房里做腌笃鲜,请朋友来吃火锅。
他要牵着闻柏声的手一直往前走,再也不回头了。
程子争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