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日过去,冷无伤都没有找到轩辕厉。
族人们刚开始因轩辕厉的首战告捷而开心,可是几日过去,轩辕厉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他们便也开始惶惶不安。
万一,在轩辕厉不在的日子里,又有人打上来了怎么办?
苍翎寨的土匪们也都不知道他们的大当家去了哪里,没有领头,他们便像是一盘散沙,不知如何是好。
未知的恐惧才是磨杀人心的钝刀,人们都在极度的不安之中,变得焦躁。
“一定是因为圣女整日冷着脸,让轩辕厉失去兴趣了!”
“谁说不是,哪个男人喜欢那么阴郁的女人?”
“那算哪门子圣女,她只是一个想着自己的自私鬼。”
“你们族里的那个女人真是祸害,她来之前,苍翎寨就没有发生过大当家失踪这样的事!”
“......”
起初这样的骂声只有轻微的动静,人们议论的时候,若看见冷无伤走近,便会各自散开,不叫她察觉。
可是到了第三日,轩辕厉还是没有回来......
这样的议论便变得明目张胆。
“就是要让她听到,怎么,错了还不让人说了?!”
“冷无伤就是个祸害,不是她,我们现在还在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走,我们找她去要说法!”
人们的不安没有发泄口,于是便要去找冷无伤出气。
总之,他们不好过,冷无伤也别想好过。
冷无伤坐在房间,听到人们骂骂咧咧朝她这边走来,只是冷冷看着窗外,不见一丝慌乱。
就在这时,一簇羽箭带着火,刷刷射到了寨门之上,寨门顷刻间便被火烧得倒塌下来。
竟是又一支人马来攻寨了!
没有人指挥,苍翎寨定会覆灭。
冷无伤这才变了脸色,她立刻奔出门外,大喊道:“快逃!”
刚刚想找冷无伤麻烦的人顿时化作鸟兽散,人人都怕被乱箭射死,个个恨不得多长两条腿,不一会儿,都跑了个干净。
没人注意到寨门靠里面的地方,有个保护结界的暗纹正在闪动。
殊玉道:“这个结界挺牢固,皇帝还是轻敌了,那么点人马,在结界面前根本不够看。也是,谁能想到一个土匪头子,竟是个修士呢?”
桑翊看着结界弹射出光刃,下一刻,最先靠近苍翎寨的人瞬间全部被抹杀。
这下,居于后排的攻击者才察觉到了不对,齐齐后退,撤走了。
“这办法不会长久的”,桑翊道:“前两次只是皇帝不知道对手是修士,现在他们知道了,便会想办法对付他。”
殊玉点头,“恐怕下一次有人来袭,轩辕厉就要对上强敌了。”
冷无伤心里很乱。
她虽看到那些人撤退了,但是现下人人奔逃,她也只能不抱侥幸,奋力逃生。
轩辕厉呢?他到底去了哪里?
冷无伤想起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心中微微有些酸涩。
她是因为害怕被杀才会如此想见到轩辕厉吗?
冷无伤知道,她并不怕死。
答应嫁给皇帝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入了尔虞我诈的后宫,注定不会活太久。
答应嫁给轩辕厉的时候,她并不了解轩辕厉,以为他残忍冷酷,自己也不会得到善终。
身为圣女,她一直被教导,要将生死看淡,一切为他人着想。
那么,她现在这样执着地想要找到轩辕厉,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冷无伤跑得太疾,嗓子里吞了太多冷风,喉咙里干疼得像吞了一把刀片。
她弯下腰大口喘气,眼角流下生理性泪水,脑子里嗡嗡直响。
跑不动了,什么追兵不追兵,什么族人不族人的,随他们去吧,反正她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算了吧......
半晌过去。
冷无伤的呼吸声不再那么粗粝,她直起腰,靠在背后的大树上。
然后她看见——
轩辕厉正站在她三步之外,微微笑着看她。
“你这个混球!”
有生以来,冷无伤骂出了第一句脏话。
她的声音带着极度疲累后的沙哑,还带着几分被气笑的颤音。
然后,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该骂”,殊玉并不意外冷无伤这样的人会说脏话,“他不是爱藏着吗?有本事一直别出来。”
看来师尊并没有看明白轩辕厉背后的用心,桑翊低头咳嗽了一声,然后“大义灭亲”附和道:“师尊说得对!”
轩辕厉上前,将冷无伤抱了起来,道:“怎么跑得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吗?”
冷无伤还生着气,但是她还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轩辕厉,发现男人毫发未伤,抱她也抱得稳稳当当,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还知道回来”,冷无伤皱眉,“你的寨子都要被人烧了,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大当家的?!”
轩辕厉撇撇嘴,委委屈屈道:“我去找制造陷阱的工具了,没有不负责任啊。”
说完,他抱着冷无伤转身,冷无伤才发现方才轩辕厉站着的地方放着满满一袋子木制的铁制的工具。
原来这三天,轩辕厉是去想办法了。
冷无伤愣了一会,脸上先是担忧,又变得严肃。
“轩辕厉”,她看着男人的双眸,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小心翼翼,问道:“你后悔吗?”
这下换轩辕厉微微怔住。
良久,轩辕厉才浅笑一声,抱着冷无伤的双臂紧了紧。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冷无伤的额头,闭上眼,轻轻蹭了蹭。
不用回答,这便是最好的回答。
......
许是皇帝知道了对手是个修士,在第二波袭击之后,第三次袭击迟迟没有到来。
人们在朝廷的两次攻打之下依旧安然无恙,他们又见到轩辕厉全须全尾地回来,基本放下了心。
仿佛时光又变得静谧而美好。
至少对于冷无伤来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轩辕厉总是能找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让她玩,什么会跳的草蚂蚱,什么能说话的小茶几,真是应有尽有。
冷无伤只觉得,自己缺失的童年,就在这短短几个月之中,被全部弥补了回来。
这日,轩辕厉带着冷无伤骑马打猎回来,收获颇丰。
冷无伤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毛茸茸的甚是可爱,两只耳朵垂下来,令抱着它的人爱不释手。
寨子里的人过来帮忙卸下轩辕厉打来的猎物,对大当家的本事赞不绝口。
冷无伤还在马背上抱着兔子不撒手。
轩辕厉仰头看着冷无伤抱着兔子笑,自己也笑,他想着既然冷无伤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回头他还能再多捉几只野兔回来。
苍翎寨这么大,不愁没地方养兔子。
“好啦,下来吧!”轩辕厉将冷无伤轻轻抱下马,“想把它养在哪里?”
冷无伤眼睛里亮亮的,“可以养在卧房里吗?我想和它待在一起。”
轩辕厉点头,“那我给它做个窝。”
冷无伤开心得像个孩子。
这一幕,远远被冷无伤的族人们看在眼中。
“圣女可真是过得幸福。”可是和话里的内容相反,他们眼中没有祝福,而是不甘。
强烈的不甘。
族人们可以看见一个被劫持后凄苦的圣女,可以看见一个为了保全族人而委曲求全的圣女,可以看见一个被土匪强迫而郁郁寡欢的圣女。
因为这代表圣女与他们一样,都在受苦。
可他们不能看见一个被抢亲后反而嫁对了人,整日幸福快乐的圣女。
因为这是他们成了朝廷敌人换来的结果,显得他们的不幸是圣女幸福的代价。
这怎么可以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