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初为殊玉倒了杯茶,殊玉接过杯子,道:“徐先知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时?”
徐如初颔首微笑,“我就是算卦的,所以事事比别人早知道一点点。”
殊玉也笑,“那不如我们都坦诚一点来说话,徐先知,你是因为苏杳,被抓到这里来的?”
徐如初给自己倒茶的手一顿,抬头道:“我以为殊玉仙尊会猜到我愿意为鸣则卜卦,却没想到,仙尊能推到这么早的一步。”
“也是凑巧罢了”,殊玉看着窗外,“只要洞悉了人的利益相关,徐先知不用卜卦,也能推出来的。”
徐如初和苏杳的关系除了他们二人,没有人能分明其间的滋味,或许就连他们两个人,都说不分明。
如果是苏杳的手段厉害,徐如初完全不会有自由;如果是徐如初的本领,苏杳不可能将他束缚到这个程度。
只能说,他们的扭曲关系,掺杂了数不清的难言之隐。
殊玉对他们的关系并不感兴趣,只要徐如初与她结盟,只要自己的路不被阻挡,她是不会去往这方面花功夫分析的。
殊玉站起身来,朝着窗外看,漫不经心道:“徐先知虽然看起来是个心为形役的人,处处受着限制,却其实,是个形为心役的人。”
“你和苏杳的关系我这几日想了很久,也想不分明,所以我姑且不去想,但是”,殊玉转过头来,眼神里满是确定,“你每一次入局,都与苏杳脱不开干系。”
徐如初苦笑一声。
殊玉又道:“而且一切都不是苏杳逼你去做的,而是,你自己逼着自己去做。”
徐如初连苦笑都苦笑不出来,沉默了。
殊玉自知不能将人逼得太紧,便又坐下来给徐如初添了茶,道:“我说了这么多,先知可是只字片语都没给我。”
徐如初被点中心事,却也一点都不恼恨,甚至可以说,他的脸上毫无波澜。
殊玉不知道他这种面对任何事都能保持镇定的本事是不是因为有强大的占卜本领,她看着这个表情淡淡的人,感觉对方就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苦行僧。
这个人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以后,也有着面对一切事实都能平静的本领。
终于,徐如初开口了。
“是的,殊玉仙尊所料,与事实分毫无差,是我自己甘愿。”
他逃离魔族地界,被鸣则抓来占卜,都是他早已料到的事实。
可是这么一出闹剧,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徐如初问道:“殊玉仙尊,你有没有看过话本子?”
殊玉摇头,“我向来对这个不感兴趣,但是我知道那是凡人用来消遣的东西。”
徐如初也不奇怪,“那仙尊有没有想过,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其实也很像不同的话本?”
殊玉道:“我也听人这样比喻过,不过我觉得,人的一生充满了变数,比话本子还要精彩万分。”
“是这个理”,徐如初欣赏地看了眼殊玉,“在占卜中,变数是一个连占卜者都无法把控的东西,大多时候,我们将它叫作运气。”
殊玉道:“那么,我算不算这次的变数?”
徐如初很喜欢和殊玉这样的聪明人对话,他省去了很多解释的过程,淡淡笑道:“你,是这次的运气。”
“哦?”殊玉感觉到徐如初将“运气”二字咬得极重,笑道:“难道我的存在,不会干扰苏杳的目的吗?”
如果苏杳是为了拿下殷墟,那殊玉的出现,可是会变成苏杳计划的阻力,根本称不上是所谓的运气。
徐如初道:“正是因为你的出现会干扰她,所以结局才会安然无恙。”
殊玉皱起了眉。
妖王寝殿内,周路遥和问荆讪讪地从米缸里爬了出来。
周路遥边爬边解释:“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我失算了?!”
桑翊咳了一声,罕见地没有怼周路遥。
鸣则脸更黑了黑,皮笑肉不笑道:“因为之前就有人躲过这里了,没想到我也只是随手一揭......”
他发誓,明天一定要换寝殿的守卫,他们是真的瞎!
还有,这简直太过分了,一个两个的,当堂堂妖王的米缸是家里后花园吗?!
问荆没有吭声,默默走到苏杳身后,怕鸣则又发起疯来。
关于鸣则暂时与他们和解的事,周路遥和问荆已经在米缸里面听得清楚,只是她们所处位置太尴尬,打算人走了再跑出来。
但是现在什么都说开了,周路遥也放大了胆子,道:“你别生气嘛,我给你洗刷一遍,不就行啦?”
鸣则气鼓鼓地别过脸去,不再理睬他们。
桑翊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殊玉和徐如初谈得如何了。
徐如初见殊玉露出不解的神情,解释道:“苏杳走的路,是一条献祭千万生灵的路,你的出现,或许能改变这一结局。”
殊玉想起那个被冰层封住的少女,道:“和殷墟的生灵有关?”
“暂时是”,徐如初脸上少见地露出几分不忍,“以后,因此事死掉的生灵,还会更多。”
殊玉只觉得荒谬。
按照徐如初所说,她就像个救世主一样,可是殊玉根本不信自己有这样的能耐。
但回忆前世,殷墟在后来的确变成了人间地狱,与徐如初所言一致。
殊玉换了个说法,“徐先知,你的意思是,我会破坏苏杳的计划?”
徐如初点头,“我之前急着出殷墟,是以为你来了此局就会被破,可是后来发现,若要破此局,必须所有人都在场。”
殊玉若有所思。
她问出了自己想要得答案,可是同时又面临了许多扑朔迷离的问题。
所有人必须在场,也就是说,问荆、周路遥和桑翊,都会与殷墟将来的命运有关?
徐如初道:“仙尊,纵使你再聪明,因果幽微,你也不可能全部都看清的。”
他劝殊玉万事随缘,的确是好意。
殊玉点头,“多谢徐先知提醒,那么下一步,你就要给鸣则算卦了?”
徐如初叹息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仙尊,我们或许要在殷墟耽搁两天了。”
殊玉眸色沉沉,望向窗外。
来吧,一切未知的谜题,她都敢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