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明一脸得意的笑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份奏折是我写的,当然我只是个秀才,虽写得出这样的东西,却不可能上呈圣上。不过,某天有个锦衣卫,以为我是胡濙,骗走了我写好的折子。之后嘛,托他的福,这份折子就以密折的形式到了圣上手中。”
“你连锦衣卫都敢算计,胆子不小。”朱孟炤盯着他,又追问了一句,“我记得那份折子上,明白写着有大疫,贾先生是未卜先知?”
贾明笑起来,“那是因为,之前我去找过两个人。一个是谷王。原本我以为,实施此事的会是谷王一系,毕竟他的心思,可不只在谷府一地。关键是,他对天象很有兴趣……”贾明看了一眼朱孟炤,惋惜的说:“可惜啊,如果不是楚府、而是谷府,此事就做的真了。”
朱孟炤翻了个白眼。
“另一个是赵王,他一向憋屈,连正妃都由着圣上的意思随意换。唉,只是圣上一脉,都不信什么天象占卜。不过,我见的不是他,是他身边的伍弘德。没想到,这人真去搞什么大疫,哈。”贾明哈哈一笑,“至于你说的劝反,常规操作罢了。毕竟之前,谷、赵两府都是听进了的。”
朱孟炤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说:“厉害!佩服!”
“戏是好戏,可惜没人看。”贾明又叹了口气,“若是谷王、或者赵王,我就没这么不好意思了。但胡濙说,圣上是在周府、楚府、蜀府中找人。呵,这三位是摆明了不会有心思的。不知,该不该说殿下您运气好。”
朱孟炤看着他,微笑的问:“你觉得,你说的这些,我不会上奏圣上?”
贾明摇了摇头,“不会,因为我们是真的要合作。”
朱孟炤大笑。
楚王府的早晨,忙碌而有序。
与往常不同的是,一早就来了不速之客。朱孟烷收了拜帖,就急匆匆找到在后院练拳的朱桢,“爹,宫中有内臣到。”
朱桢收了拳,皱眉,“宫中?谁?”
“拜贴、腰牌都是太子妃宫里,说是太子妃的一位小友在府中,单名一个斓字。太子妃甚是想念,想带她进宫。”朱孟烷懊恼的说:“孟炤才走了一天,他们就来带人走,会不会太过分!”
朱桢想了想,笑起来,“前几日,襄阳贲氏遣人来谈婚事,倒是有个女子,闺名叫什么并没问,没想到是太子妃的小友。只是,她已经回去了,没在我们府中。另外,昨日本王不小心受了风寒,有些不适,不便接待。”
朱孟烷点头,想了想还是提醒:“爹,此人虽自称出自太子妃宫中,但怕是圣上的意思。”
“我们楚王府的人一向实诚,话不明说,我们哪里听得懂。”朱桢边说边又打起了拳,“若要猜,难说是不是外人假托?再说,府中要办喜事,新郎、新娘都不在,还办什么?”
朱孟烷笑了笑,点头,“是。”有时候,爹也会耍赖,孟炤倒是像了爹。
苏州城外。
天渐渐黑了,木屋里点着灯,坐着老农打扮的徐霈。他手上有张字条,是程济留下的,上头只有四个字‘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
他最终还是不信朱孟炤是朱文奎。难道是因为外貌?七岁的孩子,长大后像娘也正常,而且程济并没见过马皇后。难道程济与朱孟炤聊过?不可能,按胡濙的风格,不会让程济单独与朱孟炤见面。
无论为了什么,这一切都‘就此作罢’,连程济都不知去了哪里,更不用说建文君。
告诉胡濙‘就此作罢’?哈,他不会立刻杀了自己,因为他不信,他会用尽酷刑!还有那些遗臣,十多年了,结果却是让他们算了?还有楚府,不,圣上……
哈哈哈……一句‘就此作罢’,就要了我的命!好个程济!好个建文君!全是没胆色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死吧!胡濙、遗臣、朱孟炤……全去死吧!徐霈默默将字条在灯上点燃,一团火光后,字条成了灰烬。
又是这处破败的九华禅院,这次是胡濙被蒙上眼罩,由僧人带着走路、坐船,又走路,进了木屋。
“好久不见。”胡濙除下眼罩,木屋内油灯旁坐着徐霈。
天黑了,昏暗的油灯下已没了那堆灰烬。徐霈不想与他客套,说道:“程济见过他了。”
“噢?”胡濙奇道:“他们还没到苏州。那位程大人去了武昌?”
“他们是不是聊过?”徐霈接着问。
胡濙摇头,“这几日,都有慎行堂众跟随,而且殿下自己也有护卫。最近他草木皆兵,绝不与任何人单独相处。程济怎么说?”
徐霈抬起头,盯着胡濙一字一字的说道:“他要太子起兵。”
胡濙迎上了徐霈的目光,追问:“他呢?”
“起兵那日,迎回圣上坐镇中军。”徐霈毫不畏惧的说。
屋里静了。
过了很久,胡濙摇头,“当年那孩子虽贵为太子,但离京时只有七岁,并无大军相护。而护着建文君离开的人中,文臣、内侍,还有护卫,总共二、三十人,并无武将。无兵无将,如何起兵?”
徐霈不答,似在考虑着什么。
胡濙等了半晌,笑了笑,问:“程济到底怎么说?”
果然不信,连这都不信。徐霈心中冷笑,叹道:“这天下,人心并不稳。十多年后的朝中,仍有将领思念大明正统。你可信?”
胡濙又笑起来,“不信。”
“我将名单拿来,解决你兵将的问题。”徐霈道。
“程济给的?”胡濙问,随即摇头,“有兵有将,为何建文君不起兵?”
徐霈笑了笑,站起身,“朱孟炤就是朱文奎,这个故事是你编的,你想他们信还是不信?”。
“行。”胡濙应下。
徐霈不看他,转身出门。
胡濙一惊,在他身后问:“程济在这里?”
徐霈不答,关上门离开。
胡濙冲出去,一把打开门。门外,星月暗淡,一片漆黑,耳边甚至没有虫鸣声。随即,胡濙发出一声尖啸,黑暗中几个人影飞身而至。
“胡大人。”
“他人呢?”胡濙急问。
人影一愣,问:“谁?”
“徐霈。”
“胡大人,并没人离开。”人影疑惑的回答。
沉默片刻,胡濙冷冷吐出一个字,“搜。”
没多久,此地亮起几十支火把,一下照亮了木屋四周。胡濙站在屋外,借着火光,见到九华禅院略显破败的围墙就在木屋后。来时的陆路、水路,就是个障眼法。
过了大半个时辰,慎行堂众回报,不仅徐霈不见踪影,连九华禅院内也只有一个眼盲的老法师,和两个伺候他的小沙弥,没了带路的僧人。
胡濙表情阴沉。
虽然不认识程济,但从武昌到朱孟炤身边,早就埋伏下大半个慎行堂众,却连疑似的人都没发现。
之前,胡淦就说徐霈所有的话都是假的,包括程济这个人。难道真被他猜中?现在,徐霈人呢?九华禅院四周,早埋伏下百名慎行堂众,这也会让他消失?问题在哪里?徐霈?程济?还是慎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