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连长说一不二。
说只休息十分钟就是十分钟,多一秒都不行。
看到大家都唉声叹气的上路,严连长笑眯眯的指了指天色。
“都加快速度吧,沿途我们还要翻过一座山。山里可是有狼的!”
听到有狼,大家的脚步果然快了不少。
又走了三四公里,他们终于看到一座不高的山丘,一条土路笔直的延伸到山顶。
“等会儿!”
严连长忽然叫停了所有人,他背着手似笑非笑的来到了苏北京的身边。
“你小子之前走路的时候要死不活的,我怎么发现你后面这段路反而比其他人强了不少?”
苏北京紧张的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严连长忽然一弯腰扯起了他的裤腿。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苏北京绑得乱七八糟的绑腿。
“咦,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包智慧一边捶着自己的腿一边好奇的问苏北京。
“我怎么一路上就没见过你有这个?”
“再说,这个有什么用?”
严连长呵呵一乐,也不解释,挥手让大家马上上山。
上山加上下山的路大约有一公里左右,下山不久日头已经开始西落。
所有人都不再抱怨说话,憋着一口气在继续走。
当晚霞洒满了天际,东倒西歪的一群人才看到了五连的驻地。
走进驻地的那一刻,很多人都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肯动弹。
五连指导员俞彭年早就带着人等在驻地门口。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所以我先分配一下单位和营房,大家去收拾收拾,半小时后食堂集合,咱们连里今天聚餐欢迎新同志们的到来,还有节目可以看。”
“春阳村的两位知青,你们跟着我们的通讯员走,他会送你们过河去春阳村。”
五连新来的九个知青,都被分到了空额最大的三排。
其中冯雪秀去了二班,其余八个包括张宏城在内都去了新成立的四班。
四班长叫郝爱国,自我介绍是齐齐哈尔人,班里除他之外还有一个老知青,曾建军,铁岭人。
贾玉梅和包智慧跟着女同志一起住,四班的其余八个人都和班长两个挤在一个大通铺上。
说是大通铺,其实也是一条长炕。
这长度,挤一挤睡十一二个人也没问题。
大通铺的对面是一溜木头柜子,张宏城把自己的一堆大被子用力的挤压了进去。
郝爱国还给每人发了一把柜子锁。
这就是国营农场的好处。
落户到春阳村的伍建磊和方春苗,他们就必须自己去买柜子,而且一般的知青点都是村里的老房子。
本来是一户人家最多三四个人睡的炕,往往要挤着七八个、甚至更多的知青。
伍建磊和方春苗到了村里要去大队先借粮食自己开火,其中还会涉及到使用锅灶的顺序、柴火补偿、借用老知青种的小菜等诸多问题。
而张宏城这帮人收拾完铺盖就去了连队食堂。
这一顿欢迎宴,是不用自己出钱和票的。
五连人数在一百出头。
连部有连长、指导员和两个通讯员,另外分成三个排十个班。
做饭是每个班轮流来。
十张桌子边人头攒动,大家都挤在一起听严连长说话。
老知青根本没心思去听连长说什么,他们都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大碗猪肉炖粉条。
一桌八个菜,只有猪肉炖粉条这一个是荤菜。
其他的是什么炒豆子、水煮大白菜之类的素菜,份量看着都还行。
男同志都是大搪瓷碗,就连个子最小的苏北京都装了四两米饭。
张宏城不客气的装了半斤。
从京城出来后,他就没吃过一顿米饭。
而且他还听老知青们闲聊,说这米饭也只有迎新或者过节的时候才有,平时不是窝头就是杂粮饼子,出现馒头都算是改善伙食了。
严锦荣文化不高,说话比较直接。
他主要是讲工作安排、作息和纪律,张宏城听得挺认真。
国营农场是建设兵团编制。
张宏城他们算是国家职工,又算是兵团战士。
除了平时的耕种劳动外,男同志都要抽时间参加军事训练。
女同志也要学习战场急救什么的。
当然这些年边境上没什么大事发生,这方面的训练强度就比南方的民兵强一点而已。
“但是,大家也不能松懈!”
指导员俞彭年接过话头。
“我们连的北方就是边防部队,着名的珍宝岛跟我们这里的直线距离也就一百公里!”
听到珍宝岛三个字,新知青们脸色都变得严肃了起来,张宏城发现老知青们却显得有些无所谓。
“我来介绍一下大家的工资待遇。”
“农场职工每个月的工资是三十二块。每人会发一套免费的工作服、帽子、一双解放鞋和两双棉纱手套。”
“到了冬季,还会有一双棉手套、一顶棉帽子、一件棉大衣和一条棉裤。”
“如果大家到时候要领大棉被的,需要额外扣掉三十六块钱,分四个月扣。当然自己带了大棉被的就不用扣。”
听到要扣钱,除了张宏城外的新知青们都低声埋怨起来。
有的老知青听到指导员说这个事,显然也是一肚子抱怨,跟着新知青一阵小声嘀咕。
“还是六八年之前来的老人吃香,六八年之后来的,人人都要扣这个钱。早知道我就学那个新人,自己扛着大被子过来。”
“还是得看年份,前年沪上来的几个不也是自己扛着大棉被来的。可师里一句话,说那些大棉被是沪上政府发的,也要扣钱,啧啧啧,听说各连都闹了好一阵,结果最后都乖乖的被扣了钱。”
俞彭年也没在意大家的嘀咕,把剩下的福利待遇一提,接着一挥手。
“开饭!”
呼啦~!
张宏城眼疾手快的抢先夹了一筷子猪肉炖粉条,抢到了四根粉条和两块猪肉。
寇世宏有点放不开,等他再伸筷子的时候,猪肉炖粉条已经变成了白菜叶子汤。
瞬间抢完了猪肉炖粉条,老知青们这才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张宏城觉得自己身边几个老知青有些不怀好意。
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围绕着自己家会不会做麻酱、辣酱或者腌菜之类的展开。
有几个脸皮嫩的新人,例如贾玉梅、杨拥军和宋春荣,很快拿出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各种酱给大家分享。
要不是张宏城偷偷扯了苏北京一把,这小子也会傻乎乎的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腌菜贡献出来。
老知青们好的就是新人们从家里带来的腌菜和酱。
两年才有一次探亲假,加上邮寄不方便,他们一年都尝不到几回外头的味道。
十七岁的寇世宏很大方,张宏城一把没拉住。
他把从家里带来的辣酱贡献了出来。
结果,一帮北方知青,尤其是东北的兄弟姐妹们,才吃了一点他家的辣酱,一个个面红耳赤,捶胸顿足,咳嗽不断。
特么太辣了!
就连出身川省的严连长吃了一口,也连喝了好几杯水。
其他新人贡献出来的各种酱都被一扫而空,除了寇世宏的。
他的一大瓶还剩下五分之四没动过。
弄得寇世宏兴致有些低落。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光顾,张宏城这个湘省来的就吃得比较上口。
但他也觉得寇世宏家的辣酱真的够辣,比他平时吃的都要辣。
但湘省人和赣省人都一个德行,吃辣根本停不下来,越辣越想吃。
寇世宏开心的抱了抱张宏城。
“还是老俵你懂得欣赏!”
吃饱之后,大家把食堂里的桌子搬开。
老知青里的男女同志开始表演节目。
算是迎新晚会。
有舞蹈、有唱歌、有诗朗诵,新知青里也有人勇敢上台,冯雪秀来了段京剧沙家浜。
最惊奇的是苏北京这个十六岁的家伙,一个粤省人居然会打天津快板。
热闹了一晚上,大家回到营房倒头就睡。
第二天新来的知青没有生产任务。
通讯员小童过来通知他们。
“我赶车去团场部,你们有什么要买的,都把钱和票给我,我给你们带回来。”
新来的男女同志昨晚几乎都没洗脚,想要买个搪瓷盆。
小童摸摸头:“那你们有本省的工业券么?”
“一个搪瓷盆要五张工业券。”
新来的知青们都犯了难。
昨晚指导员给他们每人发了两张工业券,这是新职工的福利。
以后每季度他们才能得到一张或者两张工业券。
五张工业券,谁有?
小童提议。
“我看你们还是学之前的老知青,合伙先买几个回来,先合着用。”
“等攒够了工业券再自个买。”
除了张宏城外的五个男同志凑齐十张工业券准备买两个。
三个女同志准备也买两个,可就算找班长郝爱国借,也只凑到了九张。
张宏城准备自己买一个。
胡胖子早就帮他收到了二十多张1971年的黑省工业券。
要不是怕自己太显眼,他还想买两个。
他借给三个女同志一张工业券,又拿出五张工业券和三块钱给小童。
面对大家羡慕疑惑的眼神,他人畜无害的摸摸头笑了。
“幸亏有人之前提醒过我,我在哈尔滨火车站和一个去南方出差的同志换了一些本省票。”
郝爱国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张同志的运气真不错!”
小童的马车刚走,几个新来的知青正商量今天接下来去干什么。
忽然有个老知青扛着锄头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
“河对面村里好像打起来了!快去河边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