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能让自己在镜头面前找苦头。”白茉坐在沙发另一头对正中央的千金说。
千金正对着大屏幕,里面的角色憋着哭声,一脸委屈的模样。千金实在不懂这种操作,她最烦的就是眼泪,因为它出场最多的场合永远是她最愤怒的时候。
这种主动催哭......
“你真的只是为了哭,所以哭一下?”
白茉摇头:“因为积攒了压力。”没有这个前提,她好端端的哭什么。
“你压力哪来的?”
这个问题就不好答了。
人带来了压力、节目组的压力,还有舆论。
“我在想怎么应对新闻,但想不出来办法。”白茉头疼不已。
她之前就想过家里会来这一出,电视里他们的立场不站好,媒体和他们一定会双向奔赴的。
白茉最大的问题在于,她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背后没有任何团队在帮她引导舆论,甚至说不准还有人火上浇油。
“你说真相不就好了?”
“真相不够。”
很多人家里的恩恩怨怨他们自己都掰扯不清楚,更别说外人。
“哪里不够了,对我就够了啊。”千金说。
“虽然能猜出来你一定会焦虑,但也没必要......”千金扫了眼屏幕:“压力这么大吧?”
千金确实看见很多人说:“这也没多虐待啊,打都没打过......是没吃过苦吧?”
有人在替父母叫屈,有人在替舅舅舅母叫屈,当然也有人在为白茉出征。
别人不知道,但对千金来说这个题很好做。
谁叫她家这么相似。
“我确实......”
“你搞清楚,不是只有天下第一惨才有资格诉苦。”千金怒道:“你按那些觉得你没有霍深惨,没有被家暴惨,没有被抛弃惨的人的逻辑走,那你这辈子就去当喜剧演员吧!别的喜剧演员抑郁,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苦。”
“照这个逻辑,我现在就应该回去痛哭流涕的感谢施问豪给了我小半辈子的优越生活,然后说啊,爸爸我已经满足了!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比我惨,你没有让我过的这么惨,你简直是天底下第一的好父亲——”
“有没有搞错。”千金恨铁不成钢,她明白白茉的感觉,因为她自己也陷入过这种被拉扯的感觉里。
白茉:“......”
千金越说越愤怒,白茉也越来越像只鹌鹑。最后她只好弱弱的反驳:“我不是......”
“不是什么?”千金瞪她。
白茉深吸一口气:“我不是觉得自己不够惨,我是怕别人觉得我不够惨。”
“这样我赢不了。”
观众眼里有成千上万的哈姆雷特,可是真正的只有书上那一个。莎士比亚没办法给所有人专人定制一款让他们完全满意的“哈姆雷特”。
经过这些日子狂风暴雨的洗礼,白茉发现自己的成长速度远胜于之前人设平稳的时期。
最起码,她开始能界定开别人和自己。
徐克给她做经纪人时告诉过她:
“你永远要让观众觉得,他们是被你放在心里的,这样你的改变才能带来最大收益。”
“但是,不要真把他们的话放心里,在行动上稍微表示表示就好。”
这些话对当初刚入行的白茉震撼极大。她也曾经是一个仰望这个行业的人,曾经做过很多人的粉丝。粉丝思维下听见这些话,是她第一次大幻灭。
从那以后白茉一点点的抛弃了曾经自己在粉丝视角下的感受。
但她始终不能做到徐克说的最后一句。
她是一个非常容易感受并吸收外界目光的人。因为曾经人设讨喜,夸她的远大于骂声,所以她几乎没有锻炼这方面的能力。徐克也为此批评她,说她抗压能力不够。直到最近,在无间断的舆论风波里,白茉发现自己开始逐渐把这些声音通通挡在门外。
“我焦虑的是怎么赢,不是他们没有理解我的痛苦。”
“......焦虑哭了?”
“我不能把我自己家砸了啊。”
千金环顾四周,大多都是玻璃材质的家具,确实......易碎。
她还看见桌上有个奇奇怪怪的本子,破烂的像被炮弹炸过的土地。
“这是什么?”千金用两根手指提起那个本子。
“发泄情绪的道具。”白茉给她示范了用法,奇怪地问:“你完全没有这种需要吗?”
愤怒的时候划本子,焦虑的时候哭一哭。
千金嫌弃地靠在沙发上:“我才不需要。”
“那你生气的时候干什么?”
“生气的时候当然是生气啊。”千金理所当然道。
“......”对了,她有气当场就撒了。
“那万一你生气的那个人,你不能当场报仇呢?”就算娱乐圈没几个人找她不痛快,商场总要吃瘪,不可能每一个都吵吧?
千金想了想:“记个小本本,等我青云直上的时候弄回去。”
“对啊,就是中间,你中间不会因为他反复挑衅生气吗?”
“我都记上了,生什么气?他越作以后越惨。”千金亮出一口森森白牙:“实在不行,把报仇计划做的详细点。”
“......”白茉无话可说。
不得不承认,她这方面还差很远。
“好吧,”白茉点点头,“你为什么要特意过来一次?”
千金一顿:“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我听见了,但我不信。”
千金说:“好吧,因为上节目的时候为了套你的话,我说了一个小谎。”
千金把自己老妈的故事讲了一遍:“要是让我知道外面有人传这个故事,我就把你记本子上。”
“......你妈妈真厉害。”白茉低低地说。
千金说:“她只是知道自己要什么。如果她要扭转我爸的爱情......”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个画面。
“你当初那么拼命也要出道,要的是什么?出名?还是钱?”
千金第一次和白茉这么谈话,简直像个朋友一样,即使她在心里对这个问题有自己的理解。
白茉想了很久说:“全部。”
这太复杂,回答这个问题她需要想很久才能捋清楚一条线。
她什么都没有,所以全都想要。
“很像你的回答。”千金瞥了她一眼。
“如果有人挡你的路呢?”
白茉低下头说:“让他输。”
“你现在怎么打算让挡你路的人输。”
白茉一愣:“我就是不知道才这么焦虑。”
“我没有团队。”
“但是你有曝光的渠道。现在你在这里等团队,然后把外面的话语权全都交给他们?你自己应该明白现在抢话语权的重要性。这件事在外面被定了性,你可就难了。你自己有账号,有知名度,为什么不自己试试和他们打?”
作为一个掌控自己账号的内娱活人,千金极力支持白茉自己上场:“你不开口,想帮你开口的人就会渐渐被另一边压下去。到时候你自己想开口的时候,可就没人和你站一边了。”
这件事最大的麻烦在于,世界上有无数痛苦的家庭,总会有人向往、认同于白茉这种情况。因为不算好,也不算坏,可以妥协和忍受。也会有人说,这就是常态,子女做的太过头。
“上号和他们刚。”
千金直接说。
“我......”
“你要不会我教你。”千金积极无比。
“......sally,你......为什么要帮我?”她们两个的关系,是什么时候走到了这个地步?白茉又陷入了另一种烦恼。
千金顿了下:“呃,精准扶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