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什么呢?
往后三郎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小皇帝并不知道时宴在说什么,他看着空空荡荡的盘子,皱起眉头:
“全福儿,你去御膳房要些清淡好克化的粥给伴伴吃。”
原来,他想到了时宴。
“就说是我要的。”
全福儿脸上浮上一抹苦涩,他低头,没动。
“……出什么事了?御膳房那里……”时宴问。
小皇帝瞪着全福儿: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快去!”
全福儿哭丧着脸,跪倒在地:
“奴婢无用,奴婢无用。”
小皇帝急了,坐在床上的他抬脚去踢全福儿。
全福儿人一下就歪倒在了地上。
他又快速的跪好。
时宴要是还不懂,就白活了。
“御膳房什么时候开始怠慢陛下的?!”
时宴坐直了身子。
他也不去看小皇帝,只盯着全福儿。
全福儿的泪就掉了下来:
“昨日。”
“全福儿!”
小皇帝和全福儿一起开口。
昨日?
“闭嘴全福儿!伴伴才醒过来,你再多嘴一句,朕就把你撵走!”小皇帝急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竟然有冷汗冒出。
“是因为我吗?”时宴握住了小皇帝的手。
他的手很凉,手上的力气也很小,但就是这么一握,小皇帝就不再急着跳脚了。
他不再责怪全福儿,而是蔫头蔫脑的重新坐下,用一种恹恹的语气说道:
“和伴伴有什么关系?是我没用。”
“我不想做皇帝,我真的不想做皇帝。”
“伴伴,我只想和你回家。”
对十一岁的小皇帝来说,能称之为家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那个圈禁了他整整八年的院子。
时宴抱住他:
“这里……这里才是三郎的家。”
小皇帝沉默了很久,突然抽泣了起来。
开口:
【宿主,小皇帝的好感度下降了。】
【从95点变成了93点。】
【我知道。】时宴并不意外,【原主给太后下药的时候,小皇帝的好感度就下降过。】
【他被原主保护的太好了。】
【今天之前,不管他要什么,只要他开口,原主就会把东西送到他面前。】
【我们有原主的记忆,77你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
【确实如此。】
【所以,他这次好感度下降是因为宿主你没有答应他吗?】
时宴摇头:
【不是的。】
【他这次好感度下降是因为他开始怀疑我的真心了。】
【?】不懂。
【富贵迷人眼啊77。】时宴叹了口气,【小皇帝是个聪明孩子,他说自己不想做皇帝了,有百分之八十是真心实意的。】
【他觉得我一定会答案下来。】
【因为在他心里,我和他一样视金钱如粪土。】
【但我婉拒了。】
【他就怀疑我是不是被富贵和权利迷住了。】
时宴幽幽开口:
【裂缝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废太子都难以善终,更何况废帝?】
【但小皇帝不知道。】
【他还天真,他觉得只要自己放弃皇位,就能回到那个小院过之前那般虽然艰难却平静的日子。】
【可他后来变了。】说。
【是的,他变了。因为权利是比富贵更加迷人的东西。权利是毒药,一旦沾染,就再难摆脱。】时宴低声笑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
时间线就开始疯狂的跳动。
三岁。
破败到几乎马上要倒塌的一进小院突然被人从外头打开。
一个小孩被人推了进去。
他被门槛绊了一下,咕噜噜的滚了进去。
他撞在一个大缸上,发出砰的一声。
紧接着,一个苍白虚弱到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太监被扔了进来。
他倒在凌乱的杂草上。
四岁。
“求求你,求求你大人,我不会再问你们要什么月例银子了。都给你们,都给你们。我什么都不要,求求你们给我一副治风寒的药。”
少年太监跪在院门口。
他一下又一下的用额头去撞击地面。
头破血流了都没有停下。
东屋炕上蜷缩着一个烧的两颊通红的幼童。
他身上盖着一件太监的棉袄。
他听着磕头声,低声抽泣。
“要药也行。嘿嘿嘿嘿……服侍好了军爷,军爷就给你抓一副好药来。”
“你也不嫌弃尿骚味,那是个太监。”
“太监怎么了?瞧见那小脸了么?”
“又瘦又黄的,你爱兔爷儿那口,我知道有个好的……”
“好兄弟,我就要这个。帮我一会儿,去院门外守着。”
小院的门被重重关上。
炕上的幼童把手塞进了嘴里。
“大人……军爷……”
“好乖乖,来,来用你的手……”
五岁。
“咳咳咳……三郎,三郎醒了?今日是三郎生辰。看,这是什么?”
“鸡子(鸡蛋)?”幼童睁大眼睛,他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少年太监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他的脸上还泛着潮红:
“吃吧三郎。还热着呢。”
幼童拿着剥好的鸡子,他没有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他疯狂的咽着口水,然后塞到了少年太监的嘴边:
“伴伴犯了旧疾,伴伴吃。”
六岁。
七岁。
八岁。
幼童和少年太监变成了少年和青年太监,但他们的日子没有一丁点的改善。
直到一道圣旨的出现。
少年成了太子。
他成为太子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出守卫在小院门口禁卫军腰上的刀。
他将刀刺进了那个从四岁起就欺辱他伴伴的禁卫军的心口。
血溅在他的脸上。
他大病一场。
他窝在他伴伴的怀里:
“三郎护着伴伴。换三郎护着伴伴。”
誓言言犹在耳。
时宴的眼眶莫名就湿润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不停的念叨这句话。
痛入骨髓。
时宴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才没有喊出声。
“白大人你问……”
大理寺卿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来人!快来人!”
昏倒的白凤,七窍流血的时宴。
大理寺卿几乎疯了。
他大声招呼狱卒:
“有贼人杀人灭口!快,快去通知锦衣卫和东厂!”
“是大人!”
狱卒们急匆匆的往外跑。
“等等——回来!不许通知东……”
厂字还没落下,外头就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
揪——啪——
刑房狭小的窗户透着烟火炸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