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她何故露出那样的眼神,抚摸她脸的那只手顿住:“怎么这么看着我?”
宋思瑜还是那么盯着他,且不说话。
她想好好看看这张脸,看看他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一次次对她撒谎,看看他有没有那么一丝的后悔和歉意。
男人的五官依旧英俊,表情也依旧完美。
她没有看出任何反常。
脑海中闪过过往他对待自己的温柔和疼惜。
那些她贪恋的温柔,生出的心动,瞬间转化为利刃,精准无误地插入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制止了曾经的疯狂跳动。
原来这半年,她一直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下。
每天朝夕相处的丈夫,是个戴着面具的假人!
真的太可怕了。
宋思瑜将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
看着那圆鼓鼓的肚子,一个念头清晰无比地冒了出来——
她不要继续和这个可怕的男人一起生活了。
她的婚姻可以是一场交易,她自己也可以是交易的载体。
但她不要她的孩子和她一样沦为交易的工具。
商人是没有感情。
傅东珩更甚之。
可她是女人,也是母亲。
女人本就重情,而作为母亲,她也有保护自己孩子的职责。
她不愿孩子出生之后,有朝一日发现自己的到来是因为一场赤裸裸的利用。
……
从医院到春江华悦,宋思瑜一路上一个字都没说。
傅东珩很担心。
他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地问——
“阿瑜,你怎么了?”
“别不说话好吗?你这样我很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嗯?”
可惜,不管他说什么,女人都不曾给出任何反应。
车子在春江华悦停下后,宋思瑜伸手开车门。
傅东珩一下车就来了她这边,伸出去要扶她的手扑了空。
女人进了别墅。
他迫不及待地跟上,拉住她的手:“饿不饿,我让苏姨煮点粥给你喝?”
宋思瑜对上男人的视线:“不饿。”
见她终于开口,傅东珩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才落下另一句话:“要现在睡觉吗?”
女人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在医院初醒时的冷意。
她目光沉静,语调平缓:“我想去书房待一会儿,你如果有需要加班处理的事情也可以处理,晚点我有话跟你说。”
傅东珩应声:“好,我等你。”
宋思瑜没再多看他一眼,抬脚便进了自己的书房。
她打开电脑,打开wps文档,冷静而迅速地敲出了“离婚协议书”五个字。
他们结婚十个月了。
婚前那份合约约定的有效期只有一年,虽然傅东珩几次强调不会离婚,但白纸黑字也具有一定法律效应。
她所求只有两点。
第一,已经入资中宋的资金保持现状。
第二,离婚。
她知道想要得到一些东西,也必须放弃一些。
可在这段婚姻里,需要她放弃的好像不多。
她对于和平离婚没有太大的把握,但起诉离婚并不适合他们之间如今的关系。
起诉离婚消息很容易传出去。
商场上多的是见风使舵的人,她不能也不打算拿中宋冒险。
离婚协议书文档里的字数越来越多。
宋思瑜心里也有了主意。
……
晚上十点钟。
宋思瑜把拟好的离婚协议发给了一个律师朋友。
等对方检查过后确认没有法律漏洞,她把协议打印出来,拿着朝书房门口走。
刚拉开书房门,女人就看见了靠在二楼栏杆上抽烟的傅东珩。
他大概是听到了声响,快速按灭手中的烟回头看她。
宋思瑜闻到一阵烟味儿,微微皱眉。
自怀孕后从没见过傅东珩在家里抽烟。
今天是第一次。
她挺讨厌那股味道,默不作声地转身进了卧室。
他跟上,进门之后嗓音很沉地丢下一句“我先去刷个牙”便进了浴室。
女人在卧室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协议倒扣在旁边的桌子上,手放在肚子上轻轻地拍着腹中的孩子,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三分钟左右。
傅东珩出来走到她面前:“阿瑜,你要跟我说什么?”
后者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我不想要孩子了。”
男人眸底溢出震惊,不可置信到表情管理都差点失败:“什么意思?”
“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我怕我照顾不好他,怕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苦,我想引产。”
“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你疯了?”
宋思瑜对上他的视线,唇角溢出浅浅的笑意,嗓音温和且情绪稳定:“你看我现在像是疯了的样子吗?”
傅东珩盯着她看了数秒,神色无奈至极。
他开始在原地踱步,不断地抬手按揉眉心,像是在发狂的边缘。
突然,男人脚步顿倾身靠近她。
他双手分别按在沙发两次,黑眸沉沉地看着她,开口时语气算不上温和:“你知不知道引产的危害有多大?它会加大宫外孕几率,手术室还很容易造成胎盘前置导致大出血,手术结束还会出现子宫颈撕裂,会损害产道,甚至导致你以后永远不会受孕!”
他说了这么多,本以为可以让她动容。
可女人只是很平静地回应:“你说的这些我都查过了,也可以接受这些危害。”
“你不在乎?”
“不在乎。”
傅东珩煞有介事地点头:“好,好,就当你不在乎!”
他攥住她的下巴,眼神愈发凌厉:“可宋思瑜,孩子在你肚子里六个月,二十六周,一百八十二天,你难道就没有跟他产生一点感情吗?他现在已经成型了,是条生命,就因为你一个突然不想当妈妈的想法,就要一意孤行引产剥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对他而言公平吗?”
宋思瑜任由男人捏着自己的下巴。
看着他情真意切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猛然失笑:“你刚才说什么,感情?”
女人脸上笑意缓缓淡去,眼底多了几分凄冷讽刺之意:“你这种人,也配谈感情?”
傅东珩不由怔住。
他只觉得自己的妻子忽然变得好陌生。
男人隐去诸多情绪,压低声音:“阿瑜,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