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瑜一双杏眸有轻微的波动。
是假的吗?
也许是吧。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后来面对他,她总要冷着一张脸,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和他保持距离呢?
如果不恨了,不在意了,应该松弛才是。
可她面对他,似乎总是紧绷。
从前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他点明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她内心深处,对傅东珩仍旧是有恨的。
或是是曾经在他身上有过太浓烈的期待,所以失望来临时便更加空前绝后一些。
恨意衍生时,也更加刻骨铭心。
两人已经走到了车旁。
女人偏头看向他:“是真是假,都一样。”
“当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傅东珩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如果你不恨我了,我在你眼里才是真正的陌生人,如果你还恨我,就说明你内心深处对我并非毫不在意,毕竟,恨这种情感,有时候比爱还要浓烈。”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确认一下。”
他点到即止,嘴角还溢出了点点笑意。
她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男人很快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一副征求意见的模样:“坐前面?”
以两人如今的关系,宋思瑜不好把他当司机,便没有推辞。
上车后,她低头系上安全带,偏头看向窗外窗外。
傅东珩打开驾驶座车门看到的就是女儿留给自己的半张侧脸。
他感知到她是在躲避交流。
起初,男人没说什么,发动引擎将车子开了出去。
驶出学校堵车区,汇入主干道后,他沉声开口:“你能告诉云朵我是她爸爸,我很开心。”
本无意接话的女人听到这么一句,不禁冷嗤:“不是你逼我的吗?”
“我道歉。”
“毫无诚意的道歉,大可不必。”
天被聊死,傅东珩握着驾驶座的手微微收紧。
想了想,他找了新的话题切入点:“你在法国那五年没有尝试过给云朵找后爸,是不是说明,这辈子你不打算再跟其他男人结婚了?”
宋思瑜想也不想就否认:“不是。”
“那为什么五年了都没有再找男朋友?”
“我的私事和你无关。”
男人笃定道:“我知道原因。”
宋思瑜没接话,更没有追问。
可她不问,不代表他就会终止话题。
傅东珩颇为自信地勾唇:“因为你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我,爱也好恨也罢,像你这种对感情要求纯粹的人,只要没有把前人清理干净,就不会允许自己接受其他男人,我猜的对么?”
“你知道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有多讨厌吗?”
“从前你喜欢。”
她冷嗤:“我年轻的时候眼瞎。”
他开车的空隙看她一眼:“你现在这副要动怒的样子,难道不是被我说中了?”
女人靠在椅背上闭了眼,只字不语。
好在那男人没有再骚扰她。
只是,闭上眼睛后,他说的那些话竟不自觉地在脑海里重复起来。
宋思瑜觉得自己似乎更为清晰地看清了某些东西。
但那不重要。
男人而已,如果能达到她的要求她可以多看两眼,如果达不到,这辈子都不再找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她有女儿。
……
两天后,宋鸿儒从国外回来。
宋思瑜还没来得及把沈文君做的那些腌臜事告诉他,宋老爷子突然病重。
他是在夜间睡觉的时候突然呼吸不畅的。
送到医院抢救了两个小时无果,最终被医生宣告死亡。
那一晚,傅东珩也来了。
他对宋老爷子的离世早有预感,只是看着宋思瑜在之后几天冷静地联系丧葬公司,有条不紊地处理宋老爷子的身后事,不曾掉一滴眼泪也不曾崩溃大哭时,止不住地担心。
葬礼那天,沈文君母女没有出现。
云朵年龄尚小,对死亡这件事还没有清晰的认知,只是感觉到众人情绪低沉,便乖乖地站在宋思瑜身边,什么都不说。
葬礼结束,傅东珩送她们回宋宅。
车上,云朵拉着妈妈的手:“妈妈,太姥爷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回来?”
宋思瑜看着她:“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
云朵眼底浮现几分失望:“那我想他了怎么办?”
怎么办?
其实她也在想,她以后想爷爷了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离开了。
以后她在外面受人欺负了,再也找不到做主的人了。
她没有爷爷了。
可她没有悲伤的时间。
葬礼开始前,中宋股东郑明松就找到她,说她年纪轻轻难当重任,已经和其他股东商量过了,为了中宋以后的发展,让她把集团董事长的位置让出来,另择能人。
言语之间不乏对她能力的质疑,以及人身安全的威胁。
宋思瑜明确表示拒绝。
爷爷入土为安不过五分钟,她就收到了董事会要召开紧急股东大会的消息。
时间,就定在明天。
他们都在等着把她从中宋董事长的位置上拉下去。
他们都想把爷爷一手创立的公司占为己有。
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更不能让沈文君母女得逞!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划破了寂静。
宋思瑜回神,看着没有备注的号码,以为又是哪个来逼她的董事会成员,嗓音清冷:“你好,哪位?”
“阿瑜,是我。”
她眸色微动。
五年不见,可那个声音女人却还是熟悉的,毕竟是曾经差点跟她步入婚姻的人。
宋思瑜态度温和了些:“好久不见。”
驾驶座上开车的男人往后瞥了眼,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在好奇电话那端是人是谁。
她并未在意。
梁致远沉稳的嗓音传入耳中:“爷爷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节哀顺变。”
“谢谢。”
“梁氏现在是我完全掌权,当初中宋危机的时候跟你退婚那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你一个人要面对中宋那么多老奸巨猾的股东,想必很难行事,我想促成梁氏和中宋的合作,让你在董事会更有话语权。”
她微微抿唇:“其实你不用这么做,你不欠我什么,而且……我回馈不了你什么。”
这一次,她不打算再像从前那样,为了当时当刻的“赢”,用婚姻或者身体作为筹码去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