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婆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怅惘,颤巍巍地坐在了越成闲身边。
“现在想来,要是没有听那瞎眼老道的话,你娘或许就不会死了。”
“我……”
越成闲刚准备开口,忽然想起外头也能听到自己在说什么,便又闭上了嘴。
那老婆子好像看出了越成闲的疑惑,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
“没有灵根的人,除了雕骨,还有一种获得灵根的方法。”
“那就是,杀人夺骨。”
老婆子轻哼了一声,“有一个门派中尽是这些抢骨的邪修,叫疽骨宗。”
“而你娘死于疽骨宗那帮畜生的手下,娃啊,这深仇大恨你可不能忘。”
她拍了拍越成闲的头,神色又狠厉了起来。
“疽骨宗那帮混账东西,终日就干些杀人夺骨的勾当,在你成气候之前,碰上他们还是小心点。”
越成闲点了点头,心中确实一惊。这个世界开灵根的方法怎么这般诡异,又是雕骨又是夺骨的,而且方才那老婆子所说,修仙修着修着可能会走火入魔,变成妖物。
这跟他所想象的修仙完全不一样。
那老婆子注意到了越成闲脸上神色微动,以为他是在担心疽骨宗的事,慈祥地笑了起来。
“娃啊,你也别太担心。我们越家虽然落魄了,但还是认识些大宗门。等你在家调养两天,就送你去个好些的宗门,等你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修士了,再找那疽骨宗邪修为你娘报仇!”
“是。”
老婆子的声音渐渐淡去,越成闲眼前再度浮现出病房的天花板,但原本围住自己的医生已经离去,只剩下母亲坐在病床边上看着自己发呆。
“妈。”
越成闲轻轻喊了一声,母亲视线转了过来。
“怎么了,小闲。”
“妈,你先去吃饭吧。”
因为刚刚做了胸腔镜手术,他有些虚弱,还不停地咳嗽着。
“我不饿。”母亲轻抚着越成闲的头,递了杯热水,“你饿了吧,想吃什么?”
越成闲思索了一下,说道:“喝点粥吧,刚做完手术,也吃不了刺激性太强的。”
“你也吃点,妈,从昨晚开始你就没怎么吃。”
母亲嘴唇翕动,眼神担忧,“小闲,刚才你说的话……”
“医生不说了吗,那是幻觉。”越成闲止住咳嗽的冲动,摆了摆手,“我没事,妈,休息会儿就好了。”
然后再次躺回了单薄的被子里。
母亲见状,也就不再说些什么,转身走出病房。
“妈,带下门,外头吵。”
病房门缓缓合上,越成闲深吸口气,闭上了眼。他已经掌握了秘诀,只要闭上眼,深呼吸,再幻想庙里的场景,他就能回到幻觉中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也算是给他的小说提供了灵感,就当是取材了。
“娃啊?你怎么昏过去了?”
映入眼帘的是老婆子槁枯的面容,咧开的嘴中所剩不多的黄牙随意地排列着。
“可能是刚刚雕骨消耗太大了。”
病房里没有人,所以越成闲此刻可以和老婆子对话。
“奇了怪了。”老婆子嘀嘀咕咕着,“我已经用了回春秘术了,怎么还会昏过去呢?”
“先不说这个了,姥姥。我爹呢?我爹还活着吗?”
越成闲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既然是给自己的小说取材,那主角的身世肯定要清楚,光知道娘是谁可不行。
这句话一出,老婆子脸上的表情经历了多重变换,先是愤怒,然后是悲哀,最后又成了一声长叹,让越成闲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还不到时候。”
“什么还不到时候?”越成闲反问道。
老婆子起了身,拍了拍白袍上的灰。
“别问了孩子,不该你知道的时候,问再多也不会告诉你的。”
“娃啊,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别让你姥爷等急了。”
“好。”
越成闲从草席上起身,走前,他想了想,还是给那尊“哪吒”的石像磕了三个头。
老婆子站在角落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鼓励也没有阻止。
“走吧。”
木门关闭,她将厚重的刻有小蛇样式的铜锁挂在了门上。
小庙是在山上的,下山的通道只一条石头路,铺得不甚平整,坑坑洼洼,满是烂泥,闻起来有股野草的香味,看样子刚下过雨。
这让越成闲想起幼时所呆的小县城,那时他住在一个小巷弄里,也是这种石头混着泥土铺成的路,一下雨就异常难走。
越成闲蹲下身来,抠出一块扁平的石头,揣进宽大的袍子里。
他小时候最喜欢这么干,从路上抠出块石头然后去家里不远处的运河打水漂。
下山的路很长,越成闲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山脚下的青石牌坊。
越成闲走近一看,牌坊上赫然是“雕骨山”几个大字。
“娃啊,快走吧,太阳要下山了。太阳下山以后,后山就不能待了。”
老婆子催促着,伸手轻轻地推搡着他。
越成闲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仙家要生气的。”
老婆子看了一眼山上的小庙,又推了推越成闲。
越成闲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下山以后,走了没多久,越成闲就看到几栋连起来的老建筑。很大,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人气,就像是恐怖电影里在山村里看到的那种气派的鬼宅。
宅子看起来好久都没人打理了,青色的外墙上尽是盘根错节粘连着的爬山虎,枯黄枯黄的,像是被这栋宅子吸去了生机,这让越成闲想起老婆子干枯的脸皮。
两个石狮子无精打采地蹲在门口,嘴里的石球不知去向。
石狮子所守着的,大门正上方刻着“越宅”的牌匾,已经有些破旧了。
红色的大门已经掉了不少漆皮,此刻正半掩着,露出里面的影壁。
老婆子加快了脚步,抢在越成闲前头,推开了半掩的门。
越成闲看到了影壁的全貌,上面已经满是青苔,只有正中间那块干干净净的,像是被精心擦拭过,那里是一条盘踞的石蛇,用红色的水晶当作蛇眼,和老婆子白袍上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