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说话，永远都是那么的直接。
    能两个字表达清楚的，不会说第三个字。说得上是惜字如金。
    谢安也想让宋玉在电话里说，忽又瞥见正在办公桌忙碌的凌雁秋，心里生出个更好的主意，便换了个说法，“不用，我一会给你发个地址，你一个人开车过来。一会见面说。”
    电话那头的宋玉显然感觉有点多此一举了。
    不就是调查出来个信息么？
    直接说几句话就能解决啊？
    干嘛还要非要跑一趟呢？
    不过，宋玉也察觉出来谢安说话的语气很严肃，不似在开玩笑。也就没有多执拗什么，直接道：“行。那一会见面说。”
    挂了电话，谢安凑到凌雁秋跟前，没直接汇报消息，而是拿起电热水壶来烧水，待得壶水烧开之后，还很热情的给凌雁秋加水。
    虽然没说话，但分明就是一副“凌局你辛苦了”的味道。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凌雁秋终于忙完了最后的一份文件，发送到群里之后便关闭了微信。然后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顺便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隔着两米外的谢安，都能够感觉到此刻的凌雁秋全身都放松下来。
    “终于完成了！”
    凌雁秋淡淡开口，“对了，你刚刚说……要请我吃夜宵是吧？”
    谢安欣然同意，“成啊。你收拾收拾，我们现在就去你说的那家老字号，吃大排档。”
    一说到老字号的大排档，凌雁秋脑补了一些画面，疲惫的身躯都变得精神了一些，“我还真是有段时间没去那里吃饭了。我问问廖勇下没下班。没下班的话一起，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你叫就是了。”谢安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开什么玩笑？
    谢安此番来请凌雁秋吃饭，是打算叫上宋玉一起的。一方面是深度探讨交流接下来的诸多计划，第二也是为自己和宋玉接下来可能出现的过火行为保驾护航。不至于出现什么从差错，别整的海工会没搞定，反而自己进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谢安此举有点多余。
    实则不然。
    这都是谢安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来的决定。
    当初九爷为什么会被陷害搞进去，虽然是海工会的手段厉害，九爷没搞过。另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谢安感觉就是没有和警方达成紧密的合作。
    导致覆水难收。
    这一次谢安二度出发，站在了曾经九爷所站的十字路口。不得不谨慎。不过谢安感觉自己做的比较好的就是有凌雁秋。
    如今，谢安是以凌雁秋线人的身份，去逐步接触海工会这个庞然大物。这就给了谢安很大的安全保障。哪怕谢安为了破获大案，做出了什么不太符合常规逻辑的事情，有线人这身份在，也不至于面临法律制裁的风险。
    也是因为这个，谢安最近和宋玉的胆子才逐步的加大了。
    对待叶落是这样，今晚对待周立也是如此。
    就是有这层身份在啊。
    如今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法，越来越隐秘，越来越讲究手法和高科技。各种渗透和规避法律的制裁，各类的反侦查手段整上。
    一度给警方造成了巨大的破案难度。
    但警方的破解手法也在进步的。如果循规蹈矩，处处死板。什么都讲究规矩，原则……你未免太过僵化了，还怎么破获大案？还如何保障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还不得被罪犯们给玩死啊。
    但规矩就是规矩。警方也不好公开破坏规矩。这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警方掌握着大权，若是没有边界，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但警方也有应变的方法，比如各类的辅警，比如线人这个说法。就非常的灵活。
    很多警方不方便做的事情，线人可以去做。
    而且线人不需要遵守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只讲究效率和底线。
    很不巧的是，如今的谢安就成了线人。
    但谢安毕竟初次做这个玩意儿，各方面还是要谨慎些的。特别是需要和凌雁秋走的亲近一些，维持好关系。
    就在谢安沉思的间隙里，凌雁秋给廖勇打了个电话，最后挂断，冲谢安道：“正巧，廖勇也还没下班，那就一起。”
    谢安开始提出自己的建议，“正好，宋玉也在附近，我把她也叫上。大家一起吃饭。”
    嘶。
    凌雁秋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狐疑的打量着谢安，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说你今晚怎么一直待在这里，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被看穿心思的谢安感到有点无语，伸手抹了把额头，“什么都瞒不过凌局。不过也不全是，我在等宋玉那边的回复。如今事情完美结束。宋玉的确从周立这里拿到了关于陈艳茹的把柄。正好让她一起过来，给你汇报。咱们也一起商量出个对策来。”
    听了谢安此番非常诚恳的话，凌雁秋微微点头，“这样也好。此番宋玉的确 帮了大忙。”
    谢安很佩服凌雁秋的处事手法，真的就踏实干事，至于其他的情绪，并没有太多。还表达了对宋玉的感谢，这让谢安看到了希望。
    他适时的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凌局，我还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和你沟通一下。”
    说话的时候，谢安还主动帮着凌雁秋收拾桌上散乱的文件和纸笔之类的。尽量让双方的相处显得自然一些。
    凌雁秋随口道：“你说。”
    谢安道：“接下来，咱们的共同目标是要对付海工会，把这个潜藏在中海地下的大毒瘤给挖出来是吧？”
    “是啊。”
    “那么我的身份……就是个线人了？”
    “不错，我已经把你列为线人。在我警方有保护。接下来无论你遇到危险，还是为了推进案子被迫做了什么不合理的事情。只要符合我们的大局推进，或者提前给我上报。我都会力保你。不至于让你面对违规的处罚。”
    谢安表示了感谢，最后道：“首先，我非常感谢凌局的信任和保举。不过我还想提名一个人，也发展为你的线人。”
    刷。
    凌雁秋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转头看向谢安，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宋玉？”
    谢安道：“对。”
    凌雁秋沉默了。顿时也不着急走了，而是坐在沙发上仔细沉思起来。而谢安也不着急，在旁边主动给凌雁秋倒茶。同时给宋玉发了定位信息，让宋玉开始出发。
    无论成还是不成，凌雁秋答应还是不答应，谢安都需要努力尝试一波。
    谢安对自己的行为很清楚，他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事事都有分寸，而且谢安也不至于去做最危险的那部分事情。
    最危险那部分的事情，多半是宋玉在做。
    所以，谢安觉得给宋玉谋取 一个线人的身份就显得尤其重要了。如此一来，宋玉接下来哪怕有些手腕，也可以用出来，不必承担太大的风险。
    当然，谢安也知道，这并不容易。
    警方发展线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需要对线人有深度的了解和信任。毕竟发展线人，警方也需要承担风险的。如果线人最后黑化了，或者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警方的相关责任人也要 面对惩罚和问责。
    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而凌雁秋之所以会毫不犹豫把谢安发展成为线人，主要是两个人经历过多次同生共死的事情，交情过硬。加上凌雁秋非常信任谢安的人品。
    但是宋玉……
    谢安是了解的，但凌雁秋显然未必那么了解。
    见凌雁秋还在犹豫，谢安道：“凌局，其实这个事儿我想了很久。你看这一次，我们都搞不到的信息，但是宋玉很轻松就搞到了。可见，我们要顺利推动咱们的计划，缺了宋玉是不行的。接下来很多艰难危险的事情，都需要宋玉去出面。她承担的风险是非常大的。我觉得，凌局可以重点考虑一下。”
    凌雁秋端起茶杯，仔细的思量起来，“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但是……我警方发展线人是要对一个人进行全方位考量的。人品， 案底，身世背景……都要清楚，做到心中有数才行。我也和你交个底，我很欣赏宋玉的能力，甚至都很佩服。但是我对此人拿不准。我能感觉到，此人只怕不简单。如果你非要这么建议的话，我需要对她的过往经历，做一次摸底，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眼看凌雁秋松了口，谢安十分高兴，“这个当然没问题。回头我找个机会，让你和宋玉详谈。你也可以用你的方式去调查一下。当然，我是可以作保的。”
    凌雁秋横了谢安一眼，“你又不是警方的人，也不是什么领导。你的担保没有实际意义。”
    谢安：“……”
    谢安笑了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担保没什么意义，但还是决定说出来。无非就是让凌雁秋感知到自己对宋玉的信任，另外活络一下气氛。
    这便已经足够了。
    毕竟，最后做决定的人还是凌雁秋。
    无论凌雁秋答不答应，谢安都不会有什么怨言。毕竟一旦答应，承担风险的人也是凌雁秋。
    决定发展线人，用好线人。做好了那是大功一件，教科书级别的破案手法，记录史册，做成教案给大家学习。若是搞砸了，那就是记过了。对未来的仕途发展极为不利。若是因此引发什么重大事故，那完蛋了。工作职位都可能保不住了。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现在很多警方的领导，都不太敢去发展线人。对于很多潜在的危险人物，也不去搞什么攻破。务求在自己的任期内不犯错就好了，等熬一熬资历就升上去了。
    但谢安感觉凌雁秋这人很是不同。
    有魄力，有担当。
    可以说是这一方老百姓的福分。
    最后，凌雁秋拍板：“那这样，回头你组个局，我和凌雁秋好好聊聊。如果我心里有底的话，我私下里告诉你。若是可行，我就发展宋玉做个线人。为她提供保护。”
    谢安心里松了口大气，连连道谢，“凌局就是大气。我代表人民群众感谢你。”
    “得了吧你。别给我戴高帽了。而且我还没答应的。虽然我和你是朋友，我也认可你这朋友。但一码归一码，如果接触后我发现心里没底，可别怪我无情。”凌雁秋不忘给谢安打一个预防针。
    谢安笑呵呵的道：“那是肯定的，大家出来做事都不容易。而且发展线人你也需要冒风险，我完全理解。你放心，这不过是我个人的建议罢了。成不成都没关系。”
    眼看谢安如此通情达理，凌雁秋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那就这样说好了。走吧。下去吃饭。说好了你请客的啊。”
    “我请，你想吃什么随便点。”谢安很是高兴。和凌雁秋并排走出了办公室。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廖勇走出了办公室。
    两个人的办公室在同一层，距离不远。
    人家廖勇好歹也是个大队长了，自然和之前不一样。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凌局，谢安。你们可算是忙完了。我这肚子都饿死了。”廖勇亲切上来打招呼。
    三人一番寒暄，下楼直奔马路对面的大排档。
    对于廖勇的加入，谢安没什么排斥的。总的来说，谢安和凌雁秋最初接触的时候，廖勇就是在的。后来每一次经历的事情，也有廖勇的影子。 双方也算是熟悉了，谈得上是战友的关系。
    就这一次谢安做线人的事情，廖勇也是知道的。
    谢安如何看不出来，廖勇绝对是凌局的左膀右臂。没什么好隐瞒的，说话聊天也无所顾忌什么。
    很快，三人来到了马路对面的大排档。
    廖勇显然对这里很熟悉，老板是个油腻胖子，见到廖勇和凌雁秋过来，立刻热情的迎接，“凌局，寥队。你们可都是稀客啊。快快请坐，菜单在这里，看看要吃点什么。我给你们做。”
    廖勇一屁股坐下，直接就开始点菜：“今天有大户请客，就多来点了。那红烧甲鱼，烧烤兔子各来一份。还有螺丝，椒盐皮皮虾，蚕豆。再来几个大肉。搞个七八个菜差不多了。对了，啤酒来一箱先，一半冰的。”
    油腻老板用纸笔记下，随即道：“好嘞，你们稍等。我这就给你们上来。对了，最近来了几条清江鱼，烤着格外的香。要不要来一条？”
    廖勇没说话了，毕竟不是他花钱，差不多就行了。再多，也不好开口了。
    谢安感觉该自己说话了，“那就来一条。”
    “好嘞，稍等啊。”
    “对了老板，再添加一副碗筷，还有人要来。”谢安不忘嘱咐。
    油腻老板点头称是。
    廖勇好奇道：“还有人要来？谁啊？”
    不等谢安开口，凌雁秋横了廖勇一眼，“你认识的。宋玉。她调查出陈艳茹的问题了，还拿到了切实的证据。一会过来汇报，大家详细说这个。对了，谢安提议把宋玉也发展为线人，廖勇你对这事儿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