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崔氏咬着牙,慢慢跪下。
孟灵玉急切叫道:“表姐!”
崔氏咬着后槽牙。
“闭嘴!”
还不都是你这个祸头子惹出来的事!
自她出生以来,就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江南崔氏,顶着这个名头,多少人要高看自己一眼。
哪怕只是个庶生女,也比别家的嫡女高几等。
如今,却要跪一个乡野村妇。
裴萧萧竟然敢把崔氏女的脸面踩在脚下!
此事,她一定会写信寄回崔家。
且让你再得意几日。
裴萧萧笑得分外舒心。
“姿势还挺标准,不愧是江南崔氏出生的。”
“好好跪着吧,跪满一炷香的时间,让大家都来瞻仰一下江南崔氏的礼仪。”
“这在别处,可轻易见不着的。”
说完,裴萧萧看着夏荷取了一支手腕粗的香点上。
这香本来是给孟灵玉准备的,现在用到崔氏身上也挺好。
不是都说世族最重礼吗?
那自己就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没走几步,裴萧萧停了下来,转头对罗婉莹道:“记得早些去宫里,日子拖长了,肚子遮不住,成亲时候不好看。”
罗婉莹摇摇欲坠,整个人脱力般倚靠在扶着自己的孟灵玉身上。
周围无人敢再说一个字。
裴萧萧志得意满地仰着下巴,大摇大摆地带着自己的小团体走了。
闻讯赶来的罗氏一到,就看到崔氏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周围聚集了看好戏的贵妇贵女。
她压着火气,先上前将崔氏扶起来,低声道歉。
“今日是我招待不周,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崔氏凌厉的目光望过去,几乎要把裴萧萧加注在自己身上的悲愤化为实体,悉数报复在心虚的罗氏身上。
邬家是以为自己不知道,这出闹剧的起因,本就是他们谋划不成吗?
崔氏冷冰冰地欠了欠身,道了句“告辞”。
一言不发地带着孟灵玉离开。
崔氏前脚刚走,罗氏后脚就直接甩了罗婉莹一耳光。
事已至此,罗氏也知道自己必须在人前摆出正确的态度来。
她呵斥道:“我好心收留你,不曾想你竟然做下这等丑事!果真是白眼狼!”
罗婉莹被一巴掌打倒在地,捂着脸,嘤嘤哭泣着不敢说话。
罗氏盯着罗婉莹的肚子,心头在滴血。
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金孙给打坏了。
邬家的大小姐扫了眼母亲,强撑起笑去应付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
又是道歉又是赔笑,好不容易将人全打发走了,一个婆子匆匆过来。
“夫人、小姐,乐陵侯府的马车在园子门口惊了马,车夫都摔下来,坏了腿,叫人送去医馆了。”
罗氏本就心情不爽,听到这个消息,更是烦闷。
她今日举办宴会,一定是没看黄道吉日。
乐陵侯府她还不放在眼里,可要是伤到了崔氏女,那就不是赔礼道歉可以解决的了。
“世子夫人可无事?”
“世子夫人倒是无妨。”
听说崔氏没受伤,罗氏的心放了下来。
“如此就好,你们……”
邬家的嫡小姐惊呼:“母亲!表妹见红了!”
罗氏心头一紧,只见罗婉莹不知何时晕倒在地,裙身已经染上了血色。
罗氏赶紧命人将罗婉莹抬去园中休息的房内,又叠声令人去喊大夫来。
她女儿看着罗氏仿佛在短短时间内,多长出来的几缕白发,心情复杂。
先前她就不同意母亲的安排,果不其然,现在不仅得罪了裴氏,还把乐陵侯府那头也给得罪了。
裴萧萧是那么好算计的吗?
皇后娘娘虽是他们邬家人,可显然更亲近裴氏那头。
现在只盼着裴萧萧能消气,否则她进宫告一状,比他们邬家全族跪死在皇后跟前都管用。
邬家的嫡小姐看着进进出出的婆子,心里默默祈祷着,罗婉莹腹中的孩子能直接没了。
要是这个表妹就这么死了,那就更好不过。
大夫来后,皱着眉给罗婉莹开了个方子。
“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就全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罗氏再也忍不住,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邬家嫡小姐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与她毫不相干。
园中忙成一团,园外却是消停了。
崔氏的马车受惊后,很快就处置妥当,离开此处,其余来赴宴的也是各回各家,半点都没受到影响。
躲在暗处的几人,手里握着弹弓,目送乐陵侯府的马车离开。
“风紧扯呼!”
墙角几乎遮不住这些魁梧汉子的身影,但他们动作敏捷,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迅速离开案发现场。
最早离开的裴萧萧她们,对这些毫无所知,正朝城内而去。
文春阁是裴家的产业,整个京城共有四家,她们现在去的是城西那家。
与裴家的另一饭馆惠满楼不同。
文春阁价格高昂,无论是地段、装修、服务,都高出惠满楼一大截,是京中王公贵族最爱去的酒楼。
马车上,孟白龟喋喋不休,抱着裴萧萧的胳膊,缠着她多给自己做一些酥糖,好带回去慢慢吃。
“这都月底了,到了下月初五,萧萧姐姐你就要开始忙着同你们家管事们开季度会议。”
“那时候再想让你帮我做些吃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裴萧萧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少了谁的都不能少了你的,你想吃,差人来相府和我说一声不就行了。”
孟白龟噘着嘴,把头靠在裴萧萧的胳膊上。
“我才没那么不懂事。季度会议是你们孟氏商行的大事,我岂能扰你?”
纪丹君垂眸,耳边听得她们说笑,有些走神。
裴萧萧看了看她。
“丹君?”
纪丹君回过神,顺着声音望向裴萧萧,微微一笑。
“萧萧,我在想,八千打十万,这真是兵仙再世不成?”
裴萧萧也笑了。
她掀开车帘,吩咐坐在车辕上的夏荷。
“不去城西的文春阁了,先去趟崔家,再往阮家跑一趟。”
“通知城北的文春阁管事一声,让他把厨房的灶头空一个出来,我到了要借用。”
不明所以的孟白龟看看裴萧萧,又看看纪丹君。
只觉得有什么好玩的事要发生了。
裴萧萧和纪丹君相视一笑,彼此了然于心。
杀良冒功嘛,军中的老把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