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萧萧的一番话,让周围人看孟灵玉的眼神都不对了。
甚至不自觉地退后几步,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此事是女眷事,楚妃又是在场地位最高的,太子不便出面的,自然由她处置。
楚妃示意宫人们将孟灵玉带下去。
“孟庆荣之女咆哮宫廷,教唆皇子,污蔑命官之女,桩桩件件罪不容恕。本宫会请示皇后,如何处置。”
皇后不会留情的,往后不会在宫里看到她了。
恐怕孟庆荣还没到京城,他的女儿就被皇后赐婚嫁出去。
又瞪了眼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儿子。
“等宫宴结束后,再教训你。”
九皇子缩着脑袋,眼泪潺潺,看起来好不可怜。
太子向楚妃拱拱手,为弟弟求情。
“娘娘,九弟近来迷上了《荀子》。娘娘知道,我对《荀子》倒是有些见解。”
“九弟提过好几次,说要向我讨教。只我前些日子事多,没能答应。”
“今日正好向娘娘讨个人情,让九弟上我那儿住些时日,待他对《荀子》有新的见解后,再到娘娘跟前尽孝。”
楚妃哪里不知道这是太子替自己那废物儿子求情。
但这情求得,她心里舒坦极了。
楚氏世代以治《荀子》着称。
《荀子》对楚氏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时下儒家以思孟学派为主流,其余学派都成了不入流的弱势,见面都得绕道走。
但他们楚氏,作为治《荀子》的领头人,敢拿着笏板在朝会上群殴思孟学派的那帮瞀儒!
她爹能拿下家主之位,正是因为当年带头狂揍那群瞀儒!
下朝后,她祖父亲定父亲为继任家主,全族支持!
太子搬出《荀子》,说是九皇子的保命符都不为过。
提起《荀子》,楚妃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哪怕明知是假的,不过是太子为保儿子的说辞,她也激动不已。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九皇子从未听过的柔情似水。
“这样啊,难得这个不成器的有了治《荀子》的念头。就劳烦太子了。”
说完立刻就匆匆离开,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她得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笑上一场。
到底身上流着他们楚氏的血!
太争气了!
九皇子瞥了眼正和孟白龟道谢的裴萧萧,只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
上回楚家表姐被欺负,这回他被欺负。
以后自己一定得离裴萧萧远点,遇上她准没好事。
回到宴席上,九皇子见自己表姐臭着一张脸,就知道她已经听说刚才发生的事。
九皇子见了表姐,心中有愧。
自己没能替表姐报仇成功。
他主动上前,向楚大巧拱手鞠躬。
“表姐,对不起……”
楚大巧板着脸,还知道给表弟这个皇子留面子,拽着他去了没人的地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你还知道道歉?你同我道歉做什么?你应当去找裴小姐道歉才是!”
九皇子目瞪狗呆。
“裴小姐是个极为义气之人,若非那个孟家小姐有失礼之处,她绝不会挤兑人家。”
九皇子持续目瞪狗呆。
“……表姐,上回你进宫,还跟母妃哭着告状,说裴萧萧是个不讲理的粗人。”
又哭又闹,全无世家女的风范。
楚大巧脸一红,手里的丝帕都快被搅烂了。
她声音特别小,为自己辩驳。
“那会儿……那会儿我不是不知道嘛。”
“其实是我自己求书心切,上了人家的当。纪小姐当时凑巧路过,看不下去,才为我说话。”
“我那会儿不识人心,只当纪小姐言辞刻薄难听,不明她真意,这才起了冲突。”
“是我冒犯纪小姐在先,裴小姐才会出言不逊。”
“哎呀,反正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再说了,纪小姐是老辅国公的女儿。老辅国公那样忠君爱国之人,又岂会生出奸佞小人?”
“纪小姐品德高尚,古道热肠。不过容貌有瑕,致使她总是冷言冷语。”
“其实她说话,你仔细分辨,都是极为有道理的!”
“你看,当时我与她素不相识,她都愿出手相救,可见其人操守,是个很值得结交的女子!”
“裴小姐与纪小姐乃莫逆之交,欲观其人,先观其友。”
“裴小姐也是个很不错的人。”
楚大巧两眼放光,拉着九皇子一阵激动。
“你道为何纪小姐一眼就认出那琴谱是假的?因为真迹早年就被老辅国公买下,如今就在辅国公府里!”
“我明明与她有嫌隙,她还不嫌弃我愚钝,愿意将真迹相赠。我真是、真是……!”
“还有裴小姐,她听闻我好琴,在纪小姐将琴谱赠与我后,还特地将相府收藏的那把冥王送来家里!”
提起这把琴,楚大巧的眼泪就涌出来了,九皇子被她拉的前后摇摆,站都站不稳。
“这可是当年薛大师用过的、是他的爱琴!”
“就我这弹得稀烂的样子,哪里配得上如此好琴!”
“如此贵重之物,她们竟然倾囊相赠。反观我,不识人心、恶言相向,实在是愧对家中教导,愧对祖父为我取的名字!”
楚大巧的名字来自《荀子·天论》:大巧在所不为,大智在所不虑。
楚大巧一脸正色,盯着九皇子。
“往后殿下若是再遇见裴小姐,定要以礼相待。她真的不是坏人。”
九皇子暗暗磨牙。
一把破琴就被收买了,他这表姐没救了!
楚大巧见九皇子不服,慢慢说给他听。
“殿下你看,祖父的性子你知道,这辈子能让他瞧得起的人就没几个。”
“裴相算是其中佼佼者了吧?就连家中兄弟,也是多有钦佩。”
“那样芝兰玉树的人,又怎会明知女儿胡闹,却不加以约束?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荒诞之下必有真相。”
“裴相能身居高位,裴小姐能荣封县主,这都是因陛下与皇后的缘故。”
“难道陛下与皇后,都如我这样眼拙不成?”
九皇子心情十分复杂。
他不知道父皇跟皇后眼拙不眼拙。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癫成了自己不曾想到的样子。
面对表姐的殷殷期盼,九皇子还得硬着头皮,咬牙接受这份“劝诫”。
“表姐说的对,我受教了。”
下回再遇见裴萧萧,他一定有多远跑多远!
照面都不打一个的那种!
又看到主动上前与裴萧萧攀谈的表姐。
不,不仅是裴萧萧,他要离每一个女人都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