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西娅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写作业,抬头时,天已是黑沉沉一片。
德姆斯特朗两人约莫在中午就离开了图书馆,克鲁姆说卡卡洛夫要求他们必须在午餐时间结束之后回到湖边——艾莉西娅这才知道他们昨晚在那艘大船上睡觉。
扎伽利一开始并不愿意走,愤愤不平地说他没满十七岁也没能把名字丢进火焰杯,自己回不回去有什么要紧。
两人的相处模式很像亲兄弟,克鲁姆是老成持重的哥哥,扎伽利是心思单纯的弟弟。是以,不管扎伽利闹得再凶,克鲁姆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会乖乖就范。
“晚宴见,艾莉西娅。”扎伽利操着那口别扭的英语跟红发姑娘道别。
克鲁姆不动声色地推了推扎伽利,后者反应过来,忙对赫敏说:“再见——”扎伽利飞快地扫了一眼摊在桌上的笔记本,“格兰杰小姐。”
“再见,再见。”赫敏不耐烦地点点头,把书又翻了一页。
“打扰了,格兰杰小姐。”克鲁姆抱歉的语气倒勾得赫敏抬头看了他两眼。
赫敏对克鲁姆的态度略微好转,她神色平静地点了一下头,“没事。”
之后,这位年级第一小姐,以及习惯其高强度学习风格的艾莉西娅便心无旁骛地投身书海,任凭身旁的斯莱特林不停叹气。
德拉科的家庭作业早在万圣节前就写完了。受卢修斯的教育,他喜欢尽可能早、尽可能快地完成手头的事情,以留出足够多的时间应对未知的突发情况。
自夸地说,他很有几分小聪明。务实地说,他写字的速度很快——谁让德拉科从很小的时候,便被父母安排誊写信件、公文、邀请函……
这些曾让德拉科自豪不已的特质,造成他如今万般无聊的场面。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将抖落在羊皮纸上的墨点勾连成线,阳光灼烧着侧脸、脖颈乃至手背,他感觉自己像坩埚中的有角鼻涕虫,被恼人的热气所淹没,却只能发出无声而绝望的呐喊。
太无聊了!
德拉科转头,毫无顾忌地盯着艾莉西娅。对方沉思时会将眉头皱起,看羊皮纸的眼神比一头饿了三百年的狮子更凶恶。
德拉科的视线下移,只见那张羊皮纸上写着的论文题目是《论曼德拉草于解毒药剂中发挥的作用》,这篇论文并不是特别难写。
他俩在蜘蛛尾巷就写过一篇类似的文章,只要找准参考书,一个钟头至少能写满十二英寸长的羊皮纸。
艾莉西娅不应该这么苦恼。
就在德拉科打算出言提醒的时候,他猛地发现,艾莉西娅居然在手边的草稿纸上默写相关参考书上的内容!
她在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加深记忆。
梅林,她这么努力难道是想转去拉文克劳!德拉科惊愕地眨了眨眼,反正艾莉西娅不会是一个斯莱特林,在哪个学院都差不多——才怪!
如果艾莉西娅是个格兰芬多……他不敢想。
德拉科小声嘟囔:“还是赫奇帕奇好……”
他下意识侧身,为艾莉西娅挡住阳光,看着她不停涂改草稿纸上的内容,思绪飘远。德拉科记得艾莉西娅的成绩很不错,许多科目都是o或e,处理魔药材料的手法也很娴熟……
但他一时想不起艾莉西娅的魔药学成绩。
德拉科强忍着好奇,偷偷在纸上画艾莉西娅的肖像以打发时间,待到红日西沉,天色渐暗,一个眼睛像血窟窿、嘴唇像香肠的怪物跃然纸上。
德拉科默默将羊皮纸折好放进包里,再度抬头时,正对上艾莉西娅的目光。他心下一惊,抢先抱怨,“我都快饿死了!”
“对不起。”艾莉西娅转转脖子,“我以为你饿了会自己去吃饭呢。”
过度用脑的副作用便是说话不过脑子,艾莉西娅眼神迷蒙地跟德拉科道歉。
“我当然会自己吃饭。”德拉科庆幸艾莉西娅没注意到那幅肖像画,他松了口气,提出疑问,“你去年的魔药学成绩是o还是e?”
“a。”艾莉西娅闷闷不乐地回答,收拾起桌上的文具。
德拉科唾弃自己过剩的好奇心。他佯装漫不经意地掏出两枚金加隆,放在艾莉西娅面前,“你的薪水。”
“什么?”艾莉西娅眨眨眼,然后会意地啊了一声。她把那两块金加隆还给德拉科,“你的补偿。”
这下茫然不解的人变成德拉科了。
艾莉西娅解释:“世界杯赛的时候,我忘记给你买全景望远镜,用小矮妖的金币补偿你——但我们现在都知道那是假的了。所以,这是我的补偿。”
“现挣现花,真有你的。”德拉科故作不高兴地撇撇嘴,把那两枚金加隆珍重地放进一个单独的小包里。
话虽这样说,德拉科心上却鲜花遍地。他很高兴艾莉西娅惦记着自己。
但等艾莉西娅冷不丁地开口,他那颗就快飞上云霄的心疾速下坠。艾莉西亚说:“你能不能别再说扎伽利的香水味很臭了,德拉科。”
“凭什么?”德拉科立刻还嘴。
他有些委屈,脑子里突然跳出布雷斯的话——“适当主动的男人是金,不会主动的男人是银,太过主动的男人是破铜烂铁。”
德拉科不觉得布雷斯是对的,但他也想知道,因为自己喜欢艾莉西娅,所以他在她面前连表达讨厌的资格都没有吗?
“不礼貌。”艾莉西娅斜他一眼,把书包合上,“还有,你难道没发现吗?”
“没发现!”德拉科气冲冲地背过身去,什么话都不想听了。要他对自己的情敌,一只来自保加利亚的大蠢驴礼貌?死也不可能!
他为了表达愤怒,往远离艾莉西娅的方向挪了两步。
艾莉西娅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德拉科不可理喻。她和赫敏同时站起身来,凳子腿擦过地板发出刺啦的响声。
好啊,艾莉西娅要丢下又气又饿的自己和那个格兰杰走了!德拉科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死死盯着玻璃窗上那道细长的投影。
“走吧,艾莉西娅。”格兰杰那讨厌的身影贴近艾莉西娅,波浪形的鬈发盖住她的肩膀。
德拉科猜这两人此时是手挽着手了。他下定决心要单方面和艾莉西娅绝交一整天——就当是为了前额上被气得突突跳的血管!
玻璃窗上的身影骤然放大,德拉科惊觉自己的肩上也被一道阴影覆盖,他甚至能够闻见淡淡的花香。
艾莉西娅来到他身后,语气无奈,“德拉科。”
好吧,只绝交半天。德拉科默默在心里改了时限,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自己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艾莉西娅至少得再说三句好话,自己才能原谅她。德拉科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却听身后那人说,
“你难道没发现,扎伽利用的香水和你常用的那一款闻起来很像吗?”
好得很,居然拿那只保加利亚大蠢驴和自己作比较。德拉科发出一记响亮的鼻息声,他在心中再度更改时限,“绝交两天。”
艾莉西娅回答:“行,我同意。”
德拉科浑身一震,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高尔熬制的肿胀药水,德拉科不可能挽救这场必然会发生的事故,或早或晚,坩埚都会炸开,劈头盖脸地将他浇透。德拉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脸肿起来。
玻璃窗上那两道紧挨在一起的投影伴随着说笑声,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德拉科绝望地意识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