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陆清瑜就想起来了。
前世也是这个时间点,太后病重,当日就撒手人寰。
当今圣上天武帝,最是注重孝道。
而且还有宫闱密辛说,天武帝做皇子时,和当时还是贵人的太后极其不受宠,更是受尽兄弟和先帝嫔妃的折辱。
所以当今陛下,对于曾和自己共患难的母后极尽恭顺。
一边思考着,陆清瑜已经来到了景王府的大门前。
马车等在了前门。
“阿瑜。”
贺君成极力挤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容实在是有些难看。
陆清瑜权当什么都没看出来,自顾自笑着应道,”王爷,走吧。“
一路上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贺君成极力寻找着话题,可陆清瑜只简单回应,却不再有进一步的深入谈论。
贺君成越说越感觉心底发凉。
难道就因为昨日那件事,陆清瑜就真的心寒了?
可他们明明有着五年的情谊。
自己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凭什么这样无视自己!
风掀起车帘,夏日的炎炎热气也钻了进来。
贺君成愈发心绪不宁。
“白木,快些驾车。”贺君成语气有些烦躁。
前面驾车的侍卫白木挠了挠后脑勺,王爷这是怎么了?
加快了进程后,马车的速度也明显快了起来。
隔着飞扬半空的帘子,陆清瑜看到了京城的富饶街道,也看到了街边衣衫破烂的乞丐,其中甚至有不少还是孩童。
半晌,陆清瑜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听到轻微的鼾声,贺君成不由得侧头。
身旁的少女五官清秀,眉眼弯弯,几缕青丝散落在额前,更添了一抹清冷疏离的气质。
贺君成的心头微微颤了颤,可眸色又很快沉了下去。
这个女人,太过傲气,屡屡口出离经叛道之言。
如果不是为了镇国公府,他才不会娶这样的女人。
贺君成扭过头,不再去看。
马车停下,陆清瑜也醒了过来,走下马车。
领路的内侍弯着腰,领着贺君成和陆清瑜,一路小碎步来到了太后所居的凤翔宫。
进入主殿,里面已经站了不少衣着华贵,神色肃穆哀戚的人。
第一眼,陆清瑜就看到了黎王贺君玄。
他一身玄色锦袍,玉冠束发,鹤骨松姿,只是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应是昨日一夜未眠。
他孤零零站在那里,身边人都与他保持着几丈的距离。
他,似乎很孤独。
陆清瑜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殿外忽然又走进来一个人。
陆清瑜转头去看,来人是大皇子,宣王贺君炀。
在场所有已婚的皇子都是带着正妃来的,只有宣王,孤身一人。
因为他的王妃,已经连续死了三个了。
死因......众人皆知,却无人敢挑破。
陆清瑜心中冷笑,比起黎王那所谓的天煞孤星命格,这位宣王爷才是真正的煞星吧。
贺君成看着陆清瑜的目光在殿内众人的身上扫来扫去,就是没往自己这看一眼,心中无名火起。
他忽然凑近陆清瑜,低声道,“阿瑜,你应该还不知道今日我们为什么来这吧?”
陆清瑜压了压心中的不耐烦,“猜到一些,应该是太后。”
她刚转过头去继续观察殿内的人,贺君成又打开了那张苍蝇嘴,嗡嗡响个不停。
“阿瑜,一会父皇会一一让我们拜别皇祖母,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就好。”
殿外闪过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但由于贺君成的打岔,陆清瑜没太看清楚。
她忍住想把身边人一脚踹死的冲动,又压了压火气。
就在贺君成还欲开口之时,天武帝从内殿走了出来。
步伐沉重,神色悲戚,眼底还泛着一抹红。
天武帝一出来,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你们,都一一去和太后拜别吧。”
说完,天武帝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缓缓坐在了地上,刚刚一直挺直的脊背也深深地弯了下去。
陆清瑜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一一拜别,就意味着她有机会可以摸一下太后的脉。
如果可以成功挽救太后的性命,那和离之事是不是可以求助太后?
第一个进去的是宣王。
内殿在深处,大家并不能听到宣王和太后说了什么。
可这却让陆清瑜心中更加激动。
宣王出来后,罕见地沉默寡言,眼圈还有些泛红。
天武帝看到宣王悲痛的神情,平日对长子的疾言厉色也缓和了不少。
殿中站着的个个都是人精,看到这一幕,大家心中似乎都有了某种默契。
等到二公主和驸马出来的时候,二公主还只是眼圈微红。
而那驸马却哭的泣不成声,鼻涕都呼在了衣服上,着实是让陆清瑜目瞪口呆。
不是,这也行?
随后进去的王爷王妃,公主驸马就是一个赛过一个,不把眼睛哭肿绝对不会出来。
等六公主和驸马哭的昏天黑地出来后,就轮到了贺君成和陆清瑜。
贺君成低声道,“阿瑜,记着我们出来后也要痛哭流涕,必须比前面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清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贺君成心里一沉。
他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可此时也容不得他再做什么应对,只能硬着头皮和陆清瑜一起走入内殿。
一进入内殿,陆清瑜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还混合着一股极浅的......尿骚味。
陆清瑜又仔细地吸了吸鼻子。
没错,就是尿骚味,而且还是新鲜的。
她神色一振。
太后久病卧榻,临死前很难产生新鲜尿液,这也就说明,还有救。
陆清瑜几步走到病榻前跪倒。
床上躺着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干枯的白发夹生在黑发间,只有那半张的眼睛表明眼前之人还有一口气。
贺君成生怕陆清瑜做出什么事,此时也挤到了病榻旁跪倒,抢先一步开口。
“皇祖母,孙儿带着您的孙媳妇来看您了。”
陆清瑜不着痕迹地将手搭在太后的手腕上,嘴里却也说着同样的话,“皇祖母,孙媳陆清瑜,昨日刚与景王成亲。”
太后那浑浊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你说,你叫什么?”
嗓音嘶哑苍老,但却仍有生机。
陆清瑜细细品味着太后的脉象,同时回答道,“孙媳陆清瑜,镇国公府嫡次女。”
话毕,太后定定地看向陆清瑜,神色竟是有些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