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这时,柳妈妈带着丫鬟们进来奉茶,阮玉熙到底忍不住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柳妈妈,昨日那丫头,是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一般来说犯了小事的丫鬟,都会被送去庄园上干一些粗活累活,便算是惩罚了。
“庄子上可容不下她这尊大佛。那样吃里扒外、手脚不干净的丫鬟,”柳妈妈就不屑道,“还能去哪?人牙子说了,哪家都不会要她的,自然是被发卖到花楼里去了。”
阮玉熙的面色便就不由得一白,仓惶失色几分。
“……什、什么?”翠柳好歹也是跟着她多年的丫头,她的语气便不由得带了几分恼怒,“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阮玉福见她如此反应,不由得稀奇道:“也是奇了,那又不是四妹妹的丫鬟,你怎么这样心疼起来?”
阮玉熙的神色变幻几番,方才抿紧唇瓣道:“三姐姐可别胡说,我可没有心疼,只是惊讶罢了……”
一整个请安时,她便都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模样。
阮玉鸾冷眼瞧着,转过眼眸,轻轻瞥了秋琇一眼。
秋琇会意,转过身悄悄离去。
请安散后,阮玉熙便扶着春莺的手往外走。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的,她眉心微蹙,面色不太好看。
靠近了锦绣院,远远地,却听见后门口传来一阵哭闹声。
少女跟婢子对视一眼,后者迟疑道:“好像是翠柳……”
她笼在宽大袖摆中的指尖便不由得轻轻蜷缩起来,抬脚上前,只见果然是翠柳。
翠柳身上裹着灰布衣衫,发髻散乱,灰头土脸,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她远远望见阮玉熙,连忙叫唤着。
“四娘子……娘子救我啊!”
阮玉熙见她的模样,吓得面色微微苍白,却努力保持住镇定,冷声道:“你自个做错了事,我能怎么救你?说到底是你不中用!”
翠柳怔忡地望着她,咬牙切齿道:“是娘子让奴婢去桂月榭卧底的……娘子你还说,事发之后一定会保住我的!娘子怎么能言而无信……”
少女见她还满嘴里攀扯自己,走近几步,看着被粗使婆子按在地上的翠柳,居高临下道。
“我是主,你是奴,主子对你不需要有信用。”
翠柳的神色便在一瞬间灰败下来,没了仅剩的希望,再没了力气挣扎。
阮玉熙闻见她身上的酸臭气味,不由得往后稍退两步,指尖捏着罗帕,掩住鼻尖。
“还不快把她拖出去!竟然还能让她爬进内院里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一名婆子连忙给翠柳堵上嘴,两人合力把她拖出去了。余下一婆子陪着笑。
“是啊,昨日都已经把她卖进花楼了,不知怎么,又逃出来了……四娘子放心,一定不叫她再来攀扯。”
阮玉熙面色阴沉,转身离去。
进了七月里,过了立秋便是大娘子的出阁日。
按照新婚习俗,一众姐妹都在婚房中,送大娘子出嫁。
大娘子阮玉瓷身着一袭大红色鸳鸯并蒂莲花纹缎面罗裙,裙摆重重叠叠,撒落于地面。
她双眼明亮柔润,唇间一点红,愈发显得姿容妍丽,灼灼其华。
她的夫家,便是京城正六品工部主事钟家。所嫁嫡子。
三娘子便忍不住称赞道:“大姐姐今日真是好美……去了京城,回来时可要记得给我们姐妹带点特产呀?”
“这个自然的。”她便说道,“不过很快,父亲也要升官去了京城了,到时还怕没有小聚的日子么?”
阮玉瓷是一副柔婉的性子,待人处事都极为客气柔和。阮玉鸾回想两世为人,还未曾见她跟谁红过脸,温柔却也有底线。
二娘子甚少说话,只是每回开口,都格外清醒。
“那可未必。眼瞧着大姐姐是嫁了,姐妹们一个接一个的,往后能团聚一堂的日子愈发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