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眼神叶青釉可算是再熟悉不过了,原先没有分家的时候,二婶娘洪氏,也经常会露出这种贪吃鬼转世似的眼神。
洪氏出身破落户,出生后不久生父就死了,留一个寡母拉扯兄妹俩长大,自然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可洪氏却胜在一副皮囊极好,哪怕露出贪吃的神情,不开口朝人讨要之前,也只会先让人瞧见那一副分外有颜色的脸,令人感到分外有趣,而不会让人多窥一丝‘贪婪’。
而这陈氏......就差扑过来直接抢了!
这是什么道理!?
叶青釉心中纳闷,领着糕点往后退了好几步,堪堪躲过对方伸过来的手,眼睛一转就是一个注意,当即便轻声细语道:
“陈婶子,这是我自家里买的东西,只是提着东西路过,想着许久没有瞧见春红姐,过来瞧瞧。”
陈氏眼白一翻,又是几眼上下打量,显然并不相信:
“你爹娘不是都分家出去过了吗?怎么可能还有钱买糕点?”
“你个小丫头片子可别说扯谎骗我,要是你爹娘吩咐了你来走人情,你只认春红那贱丫头的脸,不将东西给我,可仔细你的皮!”
叶青釉自分家之后,便再也没有听过这样粗俗的话,被这一通呵斥,眉头是蹙了又蹙,也深刻理解到了陈氏全当她又是怕了,伸手又要来抢,叶青釉将糕点藏在身后,闪身一躲:
“真不是走人情的,婶子要是抢走了,我回去和爹娘没有法子交代,等会劳累爹娘上门来讨要,那不是更麻烦?”
街坊邻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面子在,陈氏虽然是刚刚嫁过来,但平日里走动的时候,也大致知道周围人家的情况。
若是陈氏真将别人家提糕点的闺女拦下,抢走糕点,又被人家爹娘上门讨要......
简直不敢相信第二天街坊邻里能把她传的多丢脸!
陈氏面色不太好看,靠着门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小丫头片子嘴还挺会说......”
“快走吧,春红不在。”
春红姐不在?
叶青釉借着半开的大门往里看了一眼:
“春红姐去哪里了,啥时候走的?”
陈氏拦了一下叶青釉偷窥的眼神,脸色有些僵硬:
“你这小丫头片子有娘生没娘养还是咋滴,偷瞧啥呢?”
叶青釉不死心,又问了几遍,陈氏许是被折腾的烦了,加上天色已亮,不时有街坊领居路过,听到问话,陈氏终于是回道:
“行了行了,告诉你......她昨日回豫州她舅家了,最近都不会回来,没事儿别来找她。”
豫州?
没记错的话,那地方可压近宋辽边界!
春红的娘原本就是远嫁,这些年有亲戚更似没有亲戚,春红娘死后更是一个来奔丧的都没有,春红怎么会想到跑去豫州投奔她舅舅?
况且,原本春红和吴锡平的婚约就已经定好,约摸还有小半年就要成婚!
现在走了,那婚约算什么?
叶青釉一下子被陈氏这句话整蒙了,而陈氏则是借着机会反身一扭,径直往自家小院里一钻,又把门一关,彻底隔绝了门外的视线。
感觉不太对。
叶青釉熟悉地形,寻了个平日里没人注意的墙缝,将糕点藏了进去,又借着人小,避着叶家前院里的人径直来到了和隔壁春红家离得最近的老屋。
这几日他们没有回来,似也没有人知道,金老大那边没有找到买家,也没有来收屋,内里的东西一切照旧,隐约还结了一些蛛网。
叶青釉按照叶守钱第一次带她翻窗户的路线,一路翻过自家,来到隔壁家的后院里,又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到了春红居住的小屋外。
门是锁着的,人果然如陈氏所言不在家中,叶青釉本想开窗户偷偷瞧瞧内里的物件儿是否都在,可手一按窗台,却沾了一手的灰。
一手的灰......
叶青釉顿感不妙,连忙原路返回,走到门口正要去拿糕点,余光一撇,主屋里竟不疾不徐走出一个二八年岁的少女来。
叶青釉只见一眼,便猜到了对面是谁,难免多看了几眼。
对方这个点能从主屋里出来,八成是那个住回叶家,需要叶家帮忙准备嫁妆的外嫁女的女儿,王秀丽。
原先叶青釉本以为被叶氏吹上天,说如何能勾住柳家小公子的人,定然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今日一见,少女鹅蛋脸,柳叶眉,虽然眉眼并不算十分出挑,但胜在皮肤白皙,身段婀娜,步履行动间虽很是有些风姿......
可说句实话,姿容竟还有些比不上叶婉儿?
叶青釉心里划过这个念头,行动难免就慢了几分,仅是几息的功夫,那少女就发现了她,那原本还算娇俏的鹅蛋脸顿青,毫不留情的厉声呵斥道:
“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怎么还偷进咱们院子呢?!”
“是不是想偷咱们的东西?”
“娘!婶娘!有人进咱们的院子偷东西,快来把这贱蹄子打出去!”
这回,叶青釉真的确定了,对面的王秀丽不仅容貌比不上叶婉儿,甚至连脾气秉性都差出一大截。
乡野里的浑话,对方几乎是张口就来!
这样的人也能得到柳家小公子欢喜?
柳家小公子当真是醉心读书读傻了没有见过温婉可爱的小娘子?
还是王秀丽外表秀丽,内心就是个蠢货?
毕竟这话哪怕是真的见了小贼,也轮不到她一个即将要出阁的小娘子骂!
主屋里听着外头的动静,立马响起好几道脚步声。
洪氏瞧热闹向来是一等一的快,捧着还在用早膳的碗就走了出来,一瞧见是叶青釉,就失了大半兴趣:
“诶诶诶,不用出来,不是什么小贼,是咱侄女不认人呢。”
“乖侄女,婶娘和你说,那是分家出去大房家的闺女,后院里那处在猪圈边的老屋就是他们家的,一家子凑一起凑不出一个胆子,平日里在外面干活,也见不到人......定然是不敢偷家里东西的。”
叶青釉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王秀丽闻言也知道自己是闹了误会,只是上下打量几眼叶青釉,仍然是一副秀眉横竖的模样:
“原来是那个穷酸大舅......进门不吱声,被当贼打了也是她的错。”
“瞧什么?”
“莫不是没吃早膳还想来吃咱们的,都已经分了家,哪有吃咱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