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无奈奔腾而过。
叶青釉却没在面上显露出来,只再度停下脚步,静息凝神继续听对方说话。
福生见比自己还矮上小半个头的小娘子面上一点儿不耐都没有,没来由就放松了几分,原先的犹豫也消了大半,只略略还有些扭捏:
“我,我是为自己求小娘子的。”
“小娘子之前在夜市卖过瓷器,对吧?”
叶青釉点头称是,福生垂下头,一时间耳朵红的有些不像话:
“我想给秋生姐姐送一件礼,不知道叶小娘子有什么适合漂亮小娘子的小瓷件儿卖吗?”
原来是这事儿。
她说呢,这絮絮叨叨的小书童哪怕是再多嘴,刚刚也不该将自己的私事儿都透露了个遍,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听起来,她比福生小,福生又比秋生要小,有什么比较适合这个年龄段的漂亮小娘子呢?
脂粉盒?
本名生肖的小瓷件儿?
还是直接上女子可以用的瓷杯?
叶青釉脑中在思考,言语上难免就慢了下来,福生原本就在扭捏,没听到搭话,面上明显更是纠结:
“我们不用主子们喜欢的那种好瓷器,差一点点,再差一点点,也没什么事儿。”
“我现在攒的银钱,还不是很多.......”
这明显,是有些囊中羞涩。
如此一来,可选择的瓷器就更少了一些。
不过叶青釉也不准备放弃这笔生意——
一来对方一直十分有礼,脾性看着也好,并没有什么为难她的地方。
二来,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两位越公子都在她这里下了大单生意,以后指不定时常要见到在他们二人面前走动的福生,拒绝对方,没准以后就会给她使绊子。
一件瓷器的事儿,没有必要将事情做的难看。
叶青釉很了然,有意安慰对方:
“小事情,我先前在夜市上卖瓷时,也做过很多千奇百怪的瓷器,定价也不高。”
“如今,虽然大公子让我不要制其他瓷,但我与福生小哥投缘,而且你要的也不是公子们定的那种瓷器,为你偷偷制一件瓷器应该也没什么。”
“你只管说你想要的瓷,我按最低的价给你,你若是和秋生姐姐以后成了亲,请我喝杯喜酒就行。”
这话又圆滑,又好听,末了还不忘记调侃与祝福对方与那位‘漂亮’的秋生姐姐。
福生当即听了就是红光满面,将胸膛挺的高高的:
“那我先谢过小娘子!”
“我同秋生姐姐都念经,初次见面也是在佛寺外,我休旬假去拜佛,她替老夫人求签.......”
谁家好人一见钟情的地方是佛寺......
叶青釉心中一声吐槽,愣是听完了对方的爱情故事,福生说的起兴,一大通碎碎念讲完,这才道:
“所以,我想定一个薰炉。”
熏炉...?
而且听意思还主要用作念经颂佛?
这人喜欢的定情信物都比别人奇怪一些啊.......
虽然知道各有所爱,但......这真的能讨女孩子欢心吗?
叶青釉轻轻嘶了一声,想了又想,还是准备挽救一下对方的恋慕之心:
“莲花盖座熏炉怎么样?不会像祥云盖座那么老气,如果制作得当,层层花瓣堆塑,宛如莲花于眼前开放一样,也十分吸晴可爱。”
这算是叶青釉最能挽救对方送礼的想法了。
但福生听到,却只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要莲花和祥云......要山水。”
山水?
叶青釉微微不解,就听福生继续说道:
“我是家生子,她是五六岁就被亲爹娘卖进府中的,都没有机会见过外边的青山秀水。”
“我想告诉秋生姐姐,等我攒够银钱,就替她赎身,带她去看山水,她到时候在外面就好,我能干活。”
山水?
山水!
叶青釉心中猛地一震,后知后觉对方想要什么——
虽然没有直说,也有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
但对方想要替秋生讨到的东西,分明就是自由!
难怪刚刚说在攒银钱,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说价,那笔银钱,压根就不是用来买瓷的,而是用来替秋生赎身的!
世间万事,其实都是芸芸众生里一个个鲜活,有故事的人写就的故事。
若不是今日碰巧碰到对方,对方又出口定瓷,她哪里能听到这一份情谊......
叶青釉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点头应允:
“好,我记下了。”
“这件瓷器,算小哥一百...文。”
不报低价,是怕自己的其他瓷器受了某一件瓷器的定价影响。
不报高价,是因为叶青釉却是对有心之人颇有好观感,没有那么浓厚的宰人之心。
福生或许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价,当即整个人就大大松了一口气,连连道:
“好好好,我现在马上给小娘子。”
福生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数出百文铜钱,想了想又同叶青釉说道:
“小娘子其实可以不用着急做我的瓷器,秋生姐姐的诞辰还有两个多月,还是主子们的东西重要。”
“你在接了主人家活计后又肯接我这么小的生意,已经是照顾我,时间上宽些没什么的。”
这就是和有心人说话的好处。
对方有心,明事理,承情也懂进退,哪怕少赚一些,也让人心里舒坦。
叶青釉一一将话应了,抬眼看向对面圆脸的小书童,福生被看得一时间有些不自在:
“怎,怎么了?”
叶青釉失笑,终于将那句好半天前就想说的话说出来:
“看看你还有没有事情,会不会在我要走的时候,又将我喊住......”
被拦住可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三次!
什么叫做三次?
外面的天都快亮了,眼瞅着一个晚上又过去了......
叶青釉感觉再熬夜自己都快要死了......
福生寸寸石化,反应过来后摆出一张欲哭无泪的脸,连连讨饶:
“大家也说过我的话是多了些......”
“小娘子放心大胆的走,我这回绝对没有其他事情!”
大声的许诺声中,叶青釉总算是如愿走出了柳府。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稳步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以来沉默不发一言的叶守钱担着扁担,突然叹道:
“咱也赚大钱了,青儿。”
“你娘要是见了这么多银子,指定要吓晕过去。”
叶青釉就笑:
“阿娘哪有那么容易晕!”
“哪怕是晕也是笑晕,那里来的吓晕?”
叶守钱连忙改口,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回了镇上的院子。
此时天刚蒙蒙亮,街灯也撤了不少,远远看不清什么东西。
叶青釉走进要敲门之时,一抬手,这才看到原本气派的大门上,多了一道道的深‘疤’。
只一眼,叶青釉的脸色就变了——
这些‘疤痕’很新,像是什么人花了大力气用利器在大门上一通猛砸后留下的痕迹。
他们去柳府的功夫,家门前发生了什么?!
白氏呢?
白氏待在家中又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