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之并未离去,反倒是选择了留下,待到远处马车的嘶鸣声彻底消失于天际之后,他方才缓步踱至桌案之旁,俯首凝视着那一方古朴砚台。
曹太乙瞧见此景,不禁讶然出声:“哎呦,你这位修士的师父都已经离开了,你怎么还在这个地方?”
“他并非是我的师尊,我只是恰巧路过,听见这里有灵宝的气息,因而进来一看究竟。”林之面带温煦笑意解释道。
“那你又是何人?”
曹太乙拧紧眉头,掌心悄然覆上砚台,戒备之意溢于言表。
“前辈勿需疑虑,晚辈并无恶意。”林之忙后撤一步,同时提起了自己小舅舅的大名,微笑着言道:“晚辈乃是前来拜访亲友的,若前辈有所疑虑,不妨向村里人询问一番便可得知。”
“哦,原来是十三师兄家那位千金的后裔,面貌竟有几分相似。”曹太乙面色稍霁。
这番话语虽有些拗口,但林之猜想,曹太乙口中的十三师兄恐怕便是自己的外祖父。虽两姓不同,但在同一村落之中,相识共处亦属寻常之事。
既然拉上了亲戚关系,称一声前辈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见曹太乙态度转变,林之便借机赞道:“前辈,您手中的这方砚台,实乃非同凡响。”
“那自然。”
提及自家的秘宝,曹太乙顿时眉飞色舞地道:“此砚乃我祖上流传之物,相传曾是一位高阶修士赠予我家先祖的,代代相传至今已有数百年之久。”
讲到这里,曹太乙陡然警觉,目光抬向林之问道:“你莫非也对这砚台有兴趣?”
“不敢当。”林之含笑回道:“倒不是我不感兴趣,只是实在囊中羞涩,难以承受此宝的价值啊。”
“哈哈!”
曹太乙爽朗一笑,眼神狡黠地斜瞥一眼林之,努嘴道:“如果你真想要的话,那就拿出五十万枚灵石吧,砚台归你。”
“咦?”
林之惊异道:“前辈,您的这砚台买卖似乎挺看人的呀。先前几位客人欲购此砚,您非要一百万枚灵石才肯放手,如今到了我这里,怎么只要五十万了呢?”
“没错,我确实会因人而异地定价。”
曹太乙捋了捋杂乱的长须,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刚才那个胖子是什么身份吗?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是个贪墨腐败的恶官。这种败类还想从我手中夺取宝物,简直是痴心妄想!”
“啊……”
林之愕然,并非质疑那中年男子是否具有官场身份,从其举手投足间确实能看出几分官员气质。令他惊讶的是,曹太乙明知对方身居高位,却特意高价刁难,流露出几分愤世嫉俗的豪侠气概。
“我虽然年岁已高,但我心中清明未失。”曹太乙冷笑连连,“他身为一官,用公款或是不正当手段敛财购买我的宝物。我对这类蛀虫深恶痛绝,若非杀人犯法,我早已挥锄头将他们赶出门去了。”
“前辈说得极是。”林之由衷地点赞道,朝曹太乙竖起大拇指。
然而,即便对曹大爷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林之也没有忘记他的主要任务,他带着微笑开口道:“前辈,这砚台我虽无力购买,但适才围观之际,却无意间察觉到此物……”
说着,林之悄然伸出手,在桌面下取出一块全身黝黑如石之物。
“垫桌脚的顽石,你怎会取来如此郑重其事?”曹大爷一时愕然。
“此并非顽石。”林之略作思考,决定坦诚相告,“实则乃一方古墨。”
“古墨?”曹大爷拧起眉头,似是不解其意。
“准确来说,应称为墨碇。”林之举着手中的墨块,一边细细审视,一边解说,“前辈您或许曾在电视中见过,昔日之人,并无现今便利的钢笔、圆珠笔或铅笔,只需挥毫便可书写。他们惯用毛笔,故需一种独特的墨——”
“我懂了,你讲的就是那砚台上旋转研磨之物。”曹大爷豁然开朗。
“正是!”林之点头而笑,“想来前辈亦知,液态墨水难以长久保存,时间一长便会腐败变质。于是古人便将墨水凝结成固态的墨碇,形似石头,便于长期收藏。待使用之时,只需于砚台上滴水研磨,便能化出墨汁来。”
“原来如此。”曹大爷连连点头,“当年家中小儿习练毛笔字,购置了几瓶墨水,没多久便悉数变质,恶臭如烂泥一般。”
“确实,现代之物品质已不可同日而语。”林之深感共鸣。
此时,曹大爷忽地问及:“这方墨碇有价值吗?”
“难言其价。”林之犹豫片刻回答,“倘若是年岁久远且完整的墨碇,自是有价值可言。然而此墨碇已然残缺,仅余半边,恐怕难以寻得买家。”
“哦!”曹大爷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似乎兴致不再,随手拿起砚台,转身步入内室。
林之见状,内心窃喜,抓住良机启动了他的特殊能力,凝神细观手中残破的墨碇,只见一抹淡黄色宝光从中透出,还蕴含着一丝稀薄的气息,虽然相较于魁星砚台上的精纯气息尚显微弱,但蚊子再小终归也是肉。林之一丝不苟地将这些气息尽数吸取。
气息流淌,带来一份特别的清凉,令林之犹如置身云端,同时,他眉心深处那一缕金色游丝也随之微增一分。
“咳,咳……过来帮把手。”此刻,曹大爷自内屋通道走出,满身尘土,费力拖曳着一只布满蛛网的巨大木箱。
“前辈,您这是……”林之颇感意外,忽然想起一事,心头一阵惊喜,忙上前协助。
来到木箱旁,甫一搭手,林之便察觉到箱体重逾百斤。费了好一番力气,他们总算将箱子抬至厅中。曹大爷并未多言,直接揭开箱盖,一股淡雅的墨香随之逸出,久久萦绕不去……
林之凝眸向下,只见一个尺许高的木盒之中,散乱地摆放着一方方色泽深邃,质感醇厚的灵墨。这些灵墨形态各异,既有规整的立方、长方之姿,又有椭圆、多角的奇妙形状,令人叹为观止。
“你觉得这些东西如何呢?”
此刻,曹太上长老面带得意之色,笑眯眯地道:“虽然不敢保证每一块都是绝佳之选,但其中大部分都保存完好,未经丝毫损伤。”
“的确都是难得的好物。”
林之微微颔首,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随手拿起一块灵墨细细端详。此墨质地坚硬如玉,其表面纹理若隐若现,散发出浑厚非凡的灵气波动。略一掂量,手感沉甸甸的,显然非同寻常。单从色泽和感官判断,这块灵墨无疑乃上乘珍品。
满腹疑惑之余,林之试探性问道:“前辈,这些灵墨您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这些都是我家祖传之宝。”
曹太上长老眼中掠过一丝狡黠之色,随后低头继续卷烟叶,淡淡地道:“先祖曾是一位修行之人,也曾涉足朝廷高位。后来家族衰落,却留下了诸多珍贵遗物。”
“原来如此。”
林之点头应声道,心中对此说法半信半疑。
“那些陈年旧事就不必再提了。”
片刻之后,曹太上长老吞云吐雾,挥挥手道:“那么依你看,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钱呢?”
“这个嘛……”
林之犹豫了一下,看向曹太上长老那毫无波澜的表情,心下一动,微笑着回应道:“此类物品并不像金银法器或古瓷那般常见且广受欢迎,真正懂得欣赏并愿意出重价购买的人并不多。在这个飞剑代步,灵符书写的修真时代,这些灵墨的实际用途已大大减弱。如果恰好遇到一位痴迷收藏之人,或许还能卖出个好价钱。否则的话,恐怕就连碰都不会有人愿意碰它们。”
“你这个人挺实在,并没有拿些空泛的大话糊弄我……”
曹太上长老吐出一口烟圈,沉默片刻后,忽然笑意盎然地道:“最近一段时间,有不少人得知我手中握有秘宝,纷纷前来找我。但他们却又一味地说这不值钱,那也不值钱,企图以低价购入。”
“哼!这些人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以为我老糊涂到不知道自家宝贝的价值!”
曹太上长老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林之会心一笑,暗自松了口气。果不其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如今早已不再是上世纪那个五元就能买到一件黄花梨家具的时代了。乡村之中的修士也并非愚昧无知,他们在现代信息爆炸的冲击下,智谋手段往往令许多自诩聪明者措手不及。
“你为人真诚。”
曹太上长老赞许道:“看你似乎对这些法宝颇有研究,你是从事何业的呢?”
“我在一家古董坊帮忙,从中也学到了些许鉴别之术。”林之含笑回答,同时默默积蓄力量,准备施展特异功能,探查这些古墨中是否蕴藏着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