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一会儿了，看你专注于塑造，不忍打扰。”高德全解释道，随后惊讶地问：“林之，你手法如此娴熟，以前受过专门训练吗？”
    “小时候玩泥巴算不算呢？”林之瞥了一眼地上的陶土堆，略带尴尬地自嘲：“若是受过专业训练，也不至于浪费这么多陶土了。”
    “你才刚刚学习，就已经如此熟练了？”高德全眼中透露出疑惑。
    “没错，刚刚教了半天都没成型，怎么突然间就领悟了呢。”小蒋更是惊讶不已。
    “呵呵，失败数十次，总有偶然成功的那一刻。”林之笑道：“这是概率的法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这么说也有道理……”小蒋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然而高德全并不这么想。有些事并非仅凭概率就能解释，尤其是拉坯这样的技艺，没有足够的经验和技巧，就算失败千百次，也可能无法成功一次。
    高德全微笑道：“林之，你再试一次让我看看。”
    “好吧。”
    林之稍作犹豫，笑着点头：“正好借此机会请教德叔，为何我在最后一刻制作的碗壁会破裂。”
    “刚才不就说过了吗，碗壁太薄，陶土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自然会裂开。”
    说话的人是一位比高德全年纪更大些的中年人，约五十上下，两侧鬓角已见斑白，但眼神异常明亮，充满锐气……
    \"林之，这位是蒋工，陶火殿堂的首席炼陶师。”高德全在一旁低语：“论陶艺造诣，他比我要精湛许多，若你想深入研习，得多向他请教。”
    “蒋工。”林之连忙应声，心中揣测此人恐怕便是小蒋的父辈。
    “别听高德瞎夸，真比我强，早就自立门户了，哪还用在他麾下求生存。”蒋工诙谐地回应，显露出与高德全深厚的交情，对敏感话题毫不避讳。
    “说什么求生存，你也是殿堂的共主，陶火殿堂也有你的一份。”高德全爽朗笑道。
    “所以我懊悔，当年怎会抵不住你的诱惑，误入这陶火之途。”蒋工摇头轻叹，脸上尽是往事如烟的神色，引来众人阵阵笑声。
    一声长叹后，蒋工又笑道：“高德，你是真正的主宰，明天就是新年庆典，难道没准备什么惊喜？要知道，我们可是为你辛劳了一整年，就盼着这几天……”
    “放假……”
    “进城享用盛宴……”
    “应该发年终奖了……”
    蒋工带头，陶火殿堂的三十来位工匠，尤其是年轻人们，纷纷附和。看似玩笑，可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的热切。
    幸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否则这一幕还真似农民工向苛刻主宰诉求公正。
    “你们莫非串通好了，集体给我施压啊。”
    高德全轻描淡写地一句，却令喧闹的气氛瞬间凝固。接着，他笑容满面，挥手宣布：“不过我早已预备周全，年终奖在财政殿，自行领取。新年假期延长至五日，外加五百枚魔石购物凭证。这算是额外的恩赐，大家应该满足了吧。”
    “感谢主宰……”
    短暂的静默后，热烈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眉飞色舞，欣喜不已。
    然而，敏锐的林之注意到，高德全与蒋工相视而笑，暗中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此时，林之略有领悟，之前的配合或许早已预谋，或者源于两者间的无声默契。
    无论如何，两人的默契完全掌控了陶火殿堂工匠的情绪。一位为众人代言，树立威信；另一位执掌财富，使人敬畏。
    红脸白脸，恩威并施，这才是领导的艺术。
    望着二十多位工匠兴冲冲地走向财政殿，林之不禁微微感慨，组织管理确实是一门深不可测的学问。某种程度上，掌控着众人的悲欢，一旦涉足其中，便难以自拔。
    此时，高德全笑道：“林之，别走神，快开始拉坯，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技艺。”
    “我有什么技艺可言？”林之笑了笑，随即抛开杂念，随手取了些陶土，搓揉成团后放在陶轮之上。
    此刻，林之不再动用特殊能力，打算表现出较差的技艺，以符合新手的身份。然而，当他的手触及陶轮上的陶土时，意外地感受到一种熟悉的触感……
    一时之间，林之的十根手指仿佛被魔法引导，微动不已。随着神秘轮车的转动，魔土开始重塑形态，渐渐显露出一个魔碗的轮廓。尽管这形状尚称不上完美无瑕，但确实已成一只魔碗雏形。在高德全这位陶艺大师眼中，只需稍加修饰，便可送往魔法窑中熔炼。
    当然，如此技艺烧制出的碗，并非精美的魔法工艺品，而是市集上仅售数枚金币的日用品。即便如此，高德全仍是震惊不已。
    “林之，你说你从未受过训练，实在难以置信。”高德全摇头道：“这样的娴熟，显然是学徒历经两三个月的磨炼才能达到的境地。”
    “的确。”
    一旁的蒋工也疑惑地附和：“怎么看都不像初学者应有的表现。”
    “林哥，你真是自学成才。”小蒋惊叹：“我刚刚还看见他在旁边玩弄了很多次魔土，怎么突然就这么厉害了？”
    “就像你说的，他开了窍。”林之笑道：“看来我在陶艺上还挺有天分的嘛。”
    “你的天分毋庸置疑。”蒋工由衷地赞赏，眼前的证据不容置疑。
    瞬间，蒋工的眼中闪烁着热切，他认真地说：“你想学习制作魔法瓷器吗？只要你专心跟我学艺三五年，必将成为省级的魔器艺术家。若是全力以赴，十年内冲击国家级的魔器大师也并非不可能。”
    “啊……”
    小蒋一怔，不服气反驳：“爸，你怎么说我需要二十年才能成为大师，而他只需要十年？况且，他还只是个新手。我已经学了十年……”
    “你懂得什么。”
    蒋工瞪大眼睛说：“你那十年的学习，不过是孩童的嬉戏，根本没有实质的积累。你真正投入心力学习的时间，实际上只有一两年。但林之不同，他的心智已然成熟，且具有非凡的天赋。只要他愿意潜心研习，技艺必然飞速提升，超越你并不奇怪。”
    “我不相信……”小蒋哼了一声，转身跑开。十五岁的年纪，正是自尊心尤为敏感，多少有些叛逆，如何能理解蒋工的深思熟虑？
    “这小子！”
    蒋工无奈地感叹：“孩子不能娇惯，该多些教诲。不能让他养成傲慢自满的性格，否则别说二十年成就大师，三十年恐怕也是妄想。”
    “再给他两年时间，他会明白的。”高德全宽慰道，显然也同意蒋工的观点。
    “不过话说回来。”此刻，蒋工看向林之，微笑道：“我没有夸张，年轻人，你是否考虑一下这个提议呢？”
    “呃……”林之挠头，犹豫道：“这个……我还得学习古魔法器鉴定，恐怕无法分心。”
    “这不成问题。”
    蒋工一怔，随即不以为意地说：“你看阿德，不也是两者兼顾吗？”
    “这不一样。”
    此刻，高德全笑道：“我起初研习的是陶火魔法，专精于仿古瓷器的复刻。在魔法原理的互通中，我逐渐积累起了深厚的知识，最终踏入了这一领域。而他则恰恰相反，他的注意力实在太过分散了。”
    “唉，真是可惜。”蒋工摇头惋惜：“这样的天赋能白白浪费。”
    “无妨。”高德全笑容可掬：“最近这段时间，他都会来窑炉工坊学习基础的炼陶流程。你若有空，就指点他一二，至于能学到何种程度，就看他的造诣了。”
    “嗯嗯……”
    林之连忙点头，笑着说：“往后还请蒋工多多指教了。”
    “当然，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蒋工慷慨应允。
    “我确实有个问题不明。”
    林之闻言，立刻请教：“你刚才说因为碗壁过薄承受不住自身重量导致破裂，但我记得毛瓷的碗壁更薄，它是如何保持形状的呢？”
    “有两个原因。”
    蒋工瞥了眼高德全，见他微微颔首，这才轻笑道：“一是陶土材质的问题，这些是普通的陶土，难以塑造极薄的瓷胎。其次，在炼陶的过程中，经过烈火炼化，瓷胎会略微收缩。因此，制作坯体时不必追求极薄，那样反而更容易在高温中变形。”
    “我懂了。”林之豁然开朗。
    “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初学者了。”
    此时，蒋工也轻笑着：“否则这些基本常识你应该了如指掌。”
    “经你一说，我就懂了。”林之略显尴尬。
    “林之，那你趁着手感还在，多在这里练习一会儿。”高德全微笑着说：“我和蒋工去财务室看看。”
    “好的，你们有事就去忙吧。”林之点头道。
    “那我们走吧。”蒋工笑道：“晚上聚餐再一起畅饮。”
    交谈间，高德全和蒋工离去了。不久，他们步入财务室，或许是因为宣布了高德全宴请的消息，立刻引来了一片欢腾之声。
    然而，林之依然兴致勃勃地拉坯，看着手中的泥碗慢慢成形，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无法言表的成就之感。
    不久，又一个品质更佳的泥碗成形，林之一吐口气，感到蹲得有些累了，正准备起身，却忽然发现前方多了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