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把书放下,从包里拿出耳机,伸手碰了碰沈逐的肩膀。
沈逐转过来,按压过度的皮肤红得更鲜明,犹豫了一下,只从耳机盒里挑出左边的一枚。
“你不是不舒服?”温迎示意他把另一只也戴上,“听歌可能会好点。”
沈逐摇头,又用手背贴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望了一眼架在一旁的摄像机,最终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对着温迎道:“要不一起听吧。”
温迎注视着他的眼睛,没有拒绝。
不仅没有当过同桌,同学十几年来,他们也没有戴同一副耳机,听同一首歌。
更没有在同一时间里,听到沈逐唱的歌。
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意外的一次。
沈逐的斜斜倚靠在座位,表情泰然自若地说:“这首歌发行的时间比较早,没想到被你偶然发现了。”
温迎说:“是吗?应该是因为你唱的很好听,又很符合我的口味,被大数据精准推送给我了。”
“只能算普通吧。”沈逐谦虚道,“毕竟是十八岁时写的,和现在比起来不够成熟。”
温迎笑了笑:“但我觉得青涩也很好。”
沈逐不说话了,又开始用手揉他的耳朵,不小心触碰到那枚小小的耳机,音乐声被中断了。
温迎朝他看一眼:“不要乱动。”
沈逐便“哦”了一声,像令行禁止的小学生,把手放回膝盖上面,专注地沉浸在青涩的不成熟里面。
第二首歌依旧是青年歌手沈逐演唱,沈逐搭在膝盖上面的手指微微蜷缩,嘴角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
温迎赶在他开口前面:“这一首的确很成熟。”
她低头看沈逐十九岁写的歌词,什么“无法忍耐,深陷于此”,“放逐我,也将我掌握”,整首歌和以往的曲风也大相庭径。
“你的粉丝都表示惊讶,你居然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沈逐轻咳一声,“相差一年能有多少长进,还是不要听了。”
温迎抬起头来看他,发现沈逐的目光里居然带了点求饶的意味,便只好善心大发地放过了他,切换到下一首。
半个小时过去,耳机里播放了三首流行音乐,两首r&b,他们还一起鉴赏了wi男团的出道曲。
不过温迎歌单里的纯音乐元素更多,舒缓的钢琴曲在过于安静的环境里拉拢着人昏昏欲睡。
从头到尾,沈逐保持着不怎么端正的坐姿,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因此削弱了几分。
渐渐地,温迎感到眼皮沉重,她开始犯困,招了招手让沈逐靠过来些,把自己的锁屏密码打在对话框里给他看。
“我先睡了,你不听的时候帮我清一下后台,我昨晚没来得及充电。”
温迎说完,没仔细看沈逐是否点头说好,就靠在软枕里,闭上了眼睛。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温迎从一个急促而光怪陆离的梦里醒来,感到太阳穴鼓胀得厉害。
视野里一片昏暗,大家不约而同拉上了隔板,陷入漫长旅途的睡眠。
温迎的身体朝左倾斜,轻轻叫了一声沈逐的名字,发出声音时,喉咙像遭受撕扯一样疼痛。
温迎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在昏暗里等了几秒钟,沈逐的身体靠了过来,把一只手的手背贴在她的额前。
“你发烧了。”沈逐声音很轻,把温迎挡住脸颊的发丝往后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别担心,我去叫一下工作人员,看看有没有退烧药。”
他离开时又说了句什么,听起来像“我去找人照顾你”,不过温迎大脑昏昏沉沉,又把这句话混淆为“我会照顾你”。
沈逐离开前把外套脱给了她,温迎安静地往里面蜷缩,模仿沈逐之前的动作,把衣领拉高,脑袋也深陷进去。
沈逐步伐很快地回来,身后跟了好几个工作人员。
隔着一层外套,温迎听见一阵模糊的说话声,有人掀开她头顶笼罩的黑暗,柔和的暖光灯便直直照射下来。
沈逐用手挡在温迎的眼皮上方,给她测量体温,好在温度不是很高,节目组配备的医生给温迎开了些药。
医生在旁边交代注意事项,沈逐声音很低地回应,光源再一次消失,沈逐把手从外套底下伸进去,捉住了温迎正打算朝他探过来的另一只手。
温迎的手指动了动,摩挲到凸起的骨节,沈逐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温迎闭着眼睛去测量,发现他的手掌比以前宽大许多。
“张开嘴。”沈逐的声音好像就在身侧,分不清他此刻是站着,还是微微俯下身体。
温迎仰起头来,又被沈逐贴着后颈按回去,唇边被送上一粒药。
“都说了我会照顾你。”沈逐把温水也递上,指腹缓慢而轻柔地擦去她唇角的水渍,神情和动作都十分专注,忽略了温迎微不可闻的一句“包里有纸巾”。
“再睡一会吧。”沈逐把杯子放到一旁,手指在温迎的眼尾处轻轻碰了碰。
“早上听你说话,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温迎略带叹息,说话间停顿,在脑海里回忆导致自己发烧的原因,“没想到生病的人反而是我。”
沈逐像是笑了一声:“我是因为没睡好,心里面有很多事情,忍不住去想,于是就想了一整夜。”
他又用手背试探她额头的温度,把毛毯往上面拉了拉,照顾人的手法熟稔,也很会关心生病中的脆弱情绪。
“不用因为生病感到不好意思,我会……”
会怎样呢,温迎用不甚清晰地思绪,模糊不安地想,“会一直在这里照顾你,直到你生病好起来”,还是“会一直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沈逐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把他的冲锋外套取走,尽管温迎已经拥有了一条厚厚的毛毯。
温迎也放弃了思考,在他一下又一下温柔的触碰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