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白天,酒吧里没有开灯,大门敞开着,几束日光灿烂地洒落进来,照在一排又一排空荡的卡座上。
不怎么宽敞的舞台上站了三个人,夏引摘下棒球帽,把头发向后拢了拢,从边缘放着的纸箱里拿出纯净水,拧开瓶盖,两三口把水灌完。
空瓶被随手扔到一边,夏引又从箱子里拿了两瓶,勾在指间,一瓶丢到杵在原地不知发什么呆的键盘手怀里,另一瓶悬在温迎面前。
后者正低头给吉他松弦,随口道了句谢谢,说:“放着吧。”
夏引没放,把瓶盖弹开了,仍站在她面前。
“这什么习惯?”夏引问。
“随手养成的习惯。”温迎把吉他放下,接过她手里的水,“保护吉他,延长使用寿命。”
“合板的要延长什么寿命,用坏丢掉得了,我家里还有几套新的。”
温迎喝了口水,笑笑没说话。
“还有你这衣服也是。”夏引的目光从吉他上收回,又开始对温迎身上那件外套评头论足,虽然前不久她还借着穿过,此刻看见样式普通的外套挂在温迎身上,又忍不住嫌弃起来。
“别人的主唱都是光鲜亮丽的,什么大金链子亮片衫,往舞台上一站都不用打聚光灯,人家自己就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发光,怎么你就翻来覆去只这么两件啊?看着像学生。”
温迎把瓶盖旋紧了放回去:“姐姐,我本来就是学生。”
夏引:“……”
尴尬了,她给忘了,温迎本就是半个月前他们演出找不着主唱,被陈格从街上拉来充场的,当时人家身上还穿着和陈格一样的高中校服呢,就这么把头发一放,站在舞台上唱了俩小时。
当时她想的是先让人救个场,唱完了把工资一结就了事,相忘于江湖,她再多多物色几个更专业的主唱过来,没想到还没物色到新人,第二次演出时,鼓手又出了状况,夏引替了他的位置,贝斯就空着了,陈格一通电话,把温迎又叫了回来。
那次温迎倒是没穿校服,一身简单的白t短袖,牛仔裤运动鞋,到场了把束着马尾的皮筋一松,扣在手腕上。
因为时间匆忙,夏引没来及在台下对她进行测试,心里其实是打着鼓的,但温迎却显得特别坦然,只听了遍原曲,又扫了眼谱,就说心里有数了,回到台上,拿起夏引的专属贝斯,站在立麦旁边,就这么唱了起来。
那时候夏引才愕然发觉,陈格随手拉来的这个人,好像有点不一般。
她对音乐的造诣和天赋似乎很高——天赋,恐怕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温迎在舞台上的松驰感,对乐器的掌控能力,收放自如恰到好处的唱腔……无一不昭示着,夏引已经不需要再物色新的主唱,没人比她更好了。
最好的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夏引知道,就是她了。
回过神来,再看到温迎身上那件平平无奇的牛仔外套,夏引脸色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我只是觉得相比于普通,更好看的装扮或许更适合你,不然总有一种明珠蒙尘的错觉不是吗……你也知道,主唱是乐队的脸面嘛。”
温迎说:“好吧,我知道的。”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但给你丢面子,我也不想的。”
确实是“不想”,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光鲜亮丽地生活,追求荣华富贵是人的本性,有些东西即便不怎么热衷,但买来当作欣赏也算是好的。
但是在没有办法,温迎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豪掷千金只为博人一笑的大明星富婆了,她到这个世界两月有余,拍死的蚊子都比银行卡里的数字要多。
温迎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插卡查余额的感受,在银行冷气十足的大厅里,自己的心也被滚滚而来的空调风吹得拔凉拔凉。
九十八块六,连一百都凑不到,温迎的眼睛睁大了又眯起,仿佛这样就能将视线聚焦,从屏幕上找到被她不慎看岔的小数点。
直到身后满头大汗的大叔粗着嗓子催促,她才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恍然转身,小数点弄丢了不要紧,毕竟九十八块六再往后移一位,也只是多出不到九百块钱。
这些钱能拿来干什么?她在心中换算,一时间居然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挥金如土的日子过了太久,有关生活的一切都交给助理来办,她完全忘记市场上的吃穿用度要花费多少钱。
打车去的银行,回家却用上两条腿,大夏天的把身上走出一身热汗,回去了想洗个澡,又怀疑自己这间出租屋有欠水电费的可能。
于是赶紧拿手机查了查,还好还好,水电已经缴足到下半年,温迎联系了房东,得知自己租这间房子时也是将房租一次性付清了整年的费用。
她翻箱倒柜找了学生证,又从英语词典里找出一个红包,鼓鼓囊囊的一叠现金,刚好对上高三的学费,这才松了口气,打开空调,坐在地上慢吞吞把翻乱的房间整理好。
系统还是有点良心的,没至于让她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温迎心里钻出一秒钟的庆幸,把词典和红包放回去,想起系统临走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又陷入了愁闷和叹息。
【主神还在监视着我们,虽然我和沈迟打造出你已经完美融入上个世界的假象,但不一定能够维持太久,我需要回去找vv,让她帮我查清楚我被回收重做的这回事,所以,这一次只能靠你自己了。】
【第三世界,我没有办法使用任何的能力,好感和剧情都是未知的,我能告诉你的也是我从小道买来的二手消息,他们说……】
【你这次的男朋友,是一只鱼。】
鱼?她要和一只鱼谈恋爱,开什么玩笑啊,所以这个世界是完全的纯爱番吗,毕竟人和鱼之间可是存在着不小的鸿沟,还有生殖隔离……
温迎有一百个问题要问,无奈系统强调了好几遍“我们是偷渡来的”,连滚带爬地就逃走了,一点儿多余的有用信息都没给她留下。
淡水鱼还是海里的鱼?带刺的还是无骨的,它统统都没说,就让温迎摸不着头脑地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