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引嘀咕着“你有什么钱啊还加钱”,让温迎放心把这件事交给她,就把电话挂了。
梁牧栖还在盯着温迎的手机,温迎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梁牧栖把自己的手机也拿过来,放到她面前,歪着脑袋看她,神情似乎只有好奇,而没有不开心。
温迎想了想,指着手机屏:“接打电话时,手机里会发出声音,你想试试吗?”
“温迎。”梁牧栖把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微微偏过脸,也指向手机,“声音。”
温迎应了一声,握着他的手指,点开通讯录,找到自己的号码,按下拨通:“这样就能听到我的声音了。”
话音落下,温迎的手机铃声随之响起,温迎把手机拿到耳边,梁牧栖看着她,也把手机拿起来。
“喂。”温迎对着电话说,眼睛却是看向梁牧栖的,唇角翘起来,“梁牧栖的肚子饿不饿?”
梁牧栖朝着她看,牵起唇角:“饿。”
“午饭很快就到了,吃完饭有人要上门来给我们安装浴缸。”温迎说着,想起了下午的日程,“为了防止你看到陌生人会害怕,待会儿我要把你弄到卧室里面去,可你好像不会用尾巴走路,怎么办呢?”
“怎么办。”梁牧栖说道,发觉这是个带着问号的语句,又变换语气,重复了一遍,很苦恼似的,“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努努力吧,抱是抱不了的,你看你那么长,又那么重。”温迎叹了口气,用手拨弄梁牧栖的头发,“所以没办法了,我可能要采用非正常的暴力手段。”
梁牧栖刚刚又去淋了一遍水,此刻头发湿漉漉的,温迎随手捋了一下,就立起了一小撮,衬得他有点呆。
尤其是他还抱着手机,一边听着手机里的动静,一边望向温迎嘴巴的模样。
“暴力。”梁牧栖茫然了一瞬,抬起眼来看了看温迎。
温迎也看向他,假装做出一副严肃的神情,但不知是她演技退步了还是怎样,居然被梁牧栖捕捉到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梁牧栖“嗯……”了一声,拖长着语调,手机也不要了,又一次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小声而又慢慢地说:“不怕。”
“不怕。”他又重复了一遍,鱼尾轻轻晃了起来。
“捉弄失败了,真是的。”温迎笑着说,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么有恃无恐,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正在被偏爱吗?”
梁牧栖没有说话,把两只胳膊抬起来,从上往下地圈住她,手臂固定在温迎的腰际。
温迎被这番动作推着靠近他胸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任由梁牧栖倚靠,还是梁牧栖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们安安静静地待了一会,温迎教会了梁牧栖拨打手机。
但想到梁牧栖的通讯录里还不止她一个号码,担心他拨错电话,打给其他人,温迎又教他使用了社交软件。
她给他示范拨打视频通话,温迎的面容出现屏幕上时,梁牧栖怔了一下,用手去摸了摸屏幕,随后又抬起来,去触碰温迎。
不知为何,比起声音,视频通话对梁牧栖来似乎没有产生更大的吸引力。
梁牧栖只摸了屏幕上的人一秒钟,却把温迎的眉毛鼻子眼睛都描绘了一遍。
不多时,温迎订的午饭送到了,因为忘记备注,商家只赠送了一份餐具。
她到厨房里去拿新的筷子,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回头一看,梁牧栖不知何时从浴室里钻出来,出现在她身后。
此刻,这人正扶着一把椅子,用那条过长的鱼尾艰难支撑起身躯,努力站得板正。
梁牧栖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眯起眼眸,开口叫她的名字:“温迎。”
“……”温迎仰头直愣愣地看了他几秒,手里的筷子掉下来了。
梁牧栖还在眼神亮亮地看向她,右侧的唇角坚定地勾起,露出那颗酒窝,温迎不得不放弃第一时间去捡筷子,为他鼓掌。
“……厉害,梁牧栖,以前都没有发现,你居然有这么强的好胜心。”温迎说道。
那把椅子好像在艰难地颤抖,温迎走过去扶住它,“下来吧,尾巴不痛吗?”
梁牧栖和她对视了几秒钟,慢慢腾腾地滑下来,用手臂圈住她,把她往怀里按了按,“痛。”
“痛,那怎么办呢?”温迎问。
“怎么办。”梁牧栖说道,被她拉着在椅子上坐下来,鱼尾蜷起,“怎么办?”
温迎没有说话,梁牧栖又自问自答了一句“怎么办”,鱼尾蹭到了她的膝盖上,温迎伸手摸了摸他的鳞片,说:“好了。”
梁牧栖看着她,摇了摇头,温迎又摸了一下他,他摇头的幅度变小,但还是在摇。
温迎担心他把大脑里刚刚摄入的知识摇成浆糊,只好低下头,帮他吹吹尾巴。
“不过,你刚刚到底怎么出来的?”拆开外卖盒,温迎回头看了眼浴室,“也是站着走出来的吗?可是,浴室的门框好像很低。”
梁牧栖做沉思状,似乎在考虑要如何用匮乏的词汇予以精准的形容。
塑料盒盖沾上了汤汁,温迎曲起手指,把它弹进桌边的垃圾桶。
梁牧栖眼神一亮:“飞。”
“……飞?”温迎狐疑地看向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垃圾桶,过了几秒钟后,她反应了过来,“该不会是,滑过来的吧?”
梁牧栖握着筷子看着她,思考“飞”和“滑”这两个字之间的联系和不同。
温迎则在想他这一番浴室出逃记用的是正面还是反面,站起身去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因为被剐蹭而出现的伤口。
她把梁牧栖的手臂拉起又放下,走到后面去看他的肩胛和脊背,椅子转了一圈,梁牧栖的腹部肌肉有一半是泛着红,胸口上也有一处破了皮。
温迎用手指点了点,叫他的名字:“梁牧栖。”
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梁牧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温迎又叫了第二遍,梁牧栖才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抬起头来。
“嗯。”他轻声说,只看了温迎一眼,就立马把头低下。
“怎么了?”温迎伸手把他的下巴抬起,梁牧栖微微偏过脸去,温迎才发现他耳尖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红。
她有些哭笑不得起来:“现在才想起害羞,是不是有点晚了?”
梁牧栖没说话,又看了她一眼,耳朵变得更红。
温迎用手捏了捏,居然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温度:“是热的。”
她看向他,接着问:“这样的温度,会把自己烫伤吗?”
梁牧栖任她揪着耳朵,像是放弃了挣扎,目光直直地看过来。
温迎发觉那双漆黑的眼眸,此刻似乎变得有些湿润。
“要掉珍珠了吗?”她说着,准备做出伸手去接的动作,梁牧栖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被往下拉,覆盖在他胸膛,那片破皮的印痕看不见了,温迎低头,手下的起伏似乎更加剧烈,心脏鼓胀,好像要跃出来一样。
再次和梁牧栖对视,那双眼里分明还闪烁着另一种难言的光,温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但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手,梁牧栖突然又拉了她一下,温迎防备不及,跌坐到他怀里。
“…你……”开口只是半截的卡顿,温迎觉得自己嗓音也不稳了。
而梁牧栖也不说话,只是伏在她颈侧,很重地呼吸。
她的手还被他扣着,并在身后,梁牧栖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慢慢摩挲着,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脊背。
过了很久,直到呼吸不再那么沉重,梁牧栖才喃喃开口:“温迎。”
“嗯?”温迎在他怀里动了动。
“不怕。”梁牧栖缓慢地说,又叫她的名字,“温迎。”
“没有在害怕,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温迎轻声回答道。
她的手被松开了,抬起手来,温迎揉了揉那片湿漉漉的黑发,问,“…很难受么?”
梁牧栖没有回答是与否,蹭进她的颈窝,喘了口气,闭上眼睛说:“抱。”
温迎抱住了他,也不动弹了,保持这个姿势,安静地坐着。她脑海中其实已经一团乱,紧张和赧然,混合在一起。
此刻面前的,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听话的小鱼梁牧栖,而非只偶尔袒露脆弱,连流泪也要在黑暗中背过身去的,不敢也无法将爱挂在嘴边的梁牧栖。
她知道这两个人本质上是同一人,梁牧栖或许在变化中暂时忘记了从前的事情,但温迎也知道,他一定会有再记得的那天。
她想在清醒中坦荡地说爱,而不是在此刻忘记时间,不顾一切去沉沦。
过了很久,梁牧栖的体温才慢慢恢复正常,温迎从他怀里下来,看到腰腹往下的鳞片似乎在微微颤动。
“……”梁牧栖耳尖又有变红的趋势,温迎别开了眼神,他也卷着尾巴将自己盖住,默默转过了身去。
温迎心中复杂,把冷掉的饭拿过去加热,想到梁牧栖刚才的异常,或许那就是系统口中的“发情期”。
不知道这种时期要持续多久,温迎盯着微波炉的转动,看来她应该加快速度,将带梁牧栖去海底这件事早日提上日程。
这顿饭直到下午两点才吃完,温迎给梁牧栖拿了件t恤,跟他说必须穿上衣服,温迎才同意他继续在房间里飞来飞去。
没过多久,夏引带着安装浴缸的人上门,梁牧栖被温迎淋了遍水,送进卧室。
关门的时候,他那股分离焦虑又涌了上来,抱着温迎的腰,把她抵在墙上,脑袋埋进颈窝,很可怜地叫着温迎的名字。
温迎摸着梁牧栖的头发,每一遍都认真回答:“梁牧栖是温迎最亲密的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最终是温迎把早上新换的衣服又换了一遍,梁牧栖才把她的衬衫抱在怀里,目光满是留恋地留在了卧室里。
“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下课吧,你怎么在家里?”温迎给夏引开门,夏引顺口问了一句。
“我请假了。”温迎说道。
为了防止夏引自动代入高三生,替她感到焦虑,再继续追问下去,温迎把手机里面的成绩单翻出来,给夏引看。
“可以啊你,这么高的分数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夏引立马就被吸引了注意,指着上面的分数,“比第一名就低了一分,下次追上来,反超他!”
温迎笑了起来:“怎么都让我超过梁牧栖。”
“要当就当第一名嘛,第二名总是很难被人记住的。”夏引说,“不过你这个第二名也很酷,至少是真的,陈格那家伙整天在我面前装模做样,结果他考试成绩从来都是倒数。”
温迎听到这话愣了愣:“原来你知道。”
“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夏引摆了摆手,“我不戳破,一方面是给孩子留点面子,另一方面嘛,也算是在等他迷途知返,痛改前非。”
两个人坐在一起聊了会,温迎的手机响了,梁牧栖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温迎下意识转头,看向那间紧闭的房门,没有点开来听,把语音转成了文字。
梁牧栖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花费掉五秒钟,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温迎在键盘上打了一句话,想了想又删除,把手机拿到面前,说:“在呢。”
夏引闻言看了她一眼,温迎又对着手机说:“你乖乖的。”
“谁啊。”温迎把手机放下,夏引就凑过来,揶揄道,“讲这样肉麻的话,早恋了啊?”
温迎弯了弯唇角,没说话。
夏引又啧了一声:“难怪陈格之前在群里的发言总是怪怪的,我和汪梓铭还以为是他春心萌动,没想到是在吐槽你?”
温迎被她捶了下肩膀,笑起来。
不过提起陈格,想到对方还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她又开口问:“陈格今天有去找你们吗?”
“没有啊,他在学校上课,哪有空找我们。”夏引道。
温迎怔了一下:“那他怎么……”
“什么怎么?”夏引问。
温迎却顿住了,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陈格请假的事情并没有提前和他们任何一个人说明,用的还是那样的理由,如果不是温迎碰巧给班主任发去消息请假,或许也被蒙在鼓里。
温迎猜测陈格可能是有什么不方便告知的难言之隐,将话题引到了别处。